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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診所，她的情緒終于克制不住了。

    她現在的耐心已經燒到底了。

    她摘下墨鏡，干脆地告訴他：“能不能別纏著我了？”

    學弟抱著藥膏，就委屈住了，站在原地。

    她盡量讓語氣平緩，說：“你現在的作為作為已經算是死纏爛打了，我覺得任何事情都要有一個尺度。況且，強扭的瓜也不甜，我都不喜歡你了，你還要繼續花費心力嗎？倒不如好好學習，找一個雙向奔赴的，你覺得呢？”

    她又掏出手機，叮一下，轉了一筆賬，直接轉到了學弟的賬戶里。

    “我給你打了一筆分手費，算是這些日子對你的補償吧。”

    學弟想說什么，但是沒說。

    瞧著他那副委屈兮兮的樣子，她又說：“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宿舍休息吧。醫生不是說了嗎？要靜養。養上幾天就好了。”

    她又看了看時間：“我給你叫了一輛車，再過兩個路口就到了，上車后早點回學校，回去后按照醫囑好好涂藥。咱倆以后就不要見了吧，有事可以發郵件聯系。”

    她自認為已經妥帖地把學弟給安排好了，她就上了自己的車走了。

    車子呼嘯而去，直接把學弟給留在了夕陽里。

    她在后視鏡里回頭一看，學弟委屈兮兮地抱著藥膏，站在落日余暉中，活像一只被人拋棄的小泰迪。

    后來，他就成為了一個越來越小的點。

    等她的車一轉彎，再也消失不見。

    她想，這樣的結局，應該也挺好的了吧。

    ＊

    當天晚上，她找人喝了點酒。

    對面的人是周申言。

    小周最近意氣風發，走到哪里都有一種老板的架勢，氣派很大，還搞了一輛老板車，留了一個大背頭，頭發上還抹了一點風情萬種的發油，平時在這一片不管誰見著了，都要叫他一聲“周老板”。

    但周老板在她面前沒有架子，她發了一條短信，說自己想要找人喝酒，他分分鐘就推掉了自己的烤全羊，一路穿過晚高峰的市區車流過來伺候她。

    兩人在路邊的小攤子上喝了點酒，她喝著喝著，就感慨，“小周，你說，我為什么現在的心情這么復雜啊？我又不是分手頭一次了，本來應該無動于衷才對。”

    小周問：“姐，你是不是真喜歡那學弟啊？不舍得人家啊？”

    她：“還好，沒什么太大的感覺。那學弟，長相確實在我的審美點上，但問題是……有點幼稚。”

    她說：“這個年紀，十八九歲的男孩子，雖然身體已經像一個成熟男人，又高又結實了，但腦子里的東西就是很水啊，天天網上被一些emo的東西洗腦，整得自己的戀愛有多么憂傷似的。”

    小周說：“這人也是你自己找的，您擱這吐槽個啥？照我說，就是這種單純學弟才容易搞上手呢，你要是整個年紀大的、成熟世故的社會人，誰會那么輕易被你搞上手？”

    她想了想，也是。成熟老男人都是吃過見過，看過許多美女的，未必會被她勾一勾手指就倒貼上來。所以各有利弊吧，也沒啥好說的。

    但是說到這個“成熟社會人”，她就想到了那位桃花眼年輕總裁。

    她很想問問小周，這種的她究竟是怎么搞上手的？

    小周說，啊，這個啊，純屬你運氣好，近水樓臺先得月，有地理位置優勢。

    地理位置優勢是個什么鬼？

    她還想要再細細問問清楚，但是手機響了。

    她拿出來一看，是金主總裁給她發了個消息。

    「早點回來。」

    「家門口有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我猜是你前男友。」

    金主總裁說話的語氣，幾乎已經算是抱怨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能不能早點回來把你的情債給解決掉？我的生活已經被你困擾了。

    她趕緊打發小周回去：“咱們下次再聚，我家里有點事，我先走了。”

    因為喝了點酒，所以她不能開車，直接叫了個代駕。

    回去的路上，她心里在想，學弟怎么能這么死纏不休呢？

    問題是，分手費也沒見你還回來啊？你還繼續纏著我，那不是不講武德嗎？

    等到了地方，她才發現，哦，不是學弟。

    在自己家門口喝得醉醺醺的，竟然是那位幾個小時之前，在人前非常禁欲端莊、一絲不茍的冷漠系男醫生。

    她瞧著眼前這個正靠在門板上，臉上泛著兩坨……姑且稱之為醉酒的坨紅……的禁欲男醫生，第一反應是，一定是認錯人了，對吧？

    你不是這樣的人啊！對吧？

    你就應該禁欲端莊，一絲不茍，架著自己的金絲框眼睛像是一個永遠不會有情緒起伏的機器的，對吧？？

    老哥，你為什么要喝酒？

    喝酒為什么要喝醉？

    喝醉了為什么要趴在我家門板上發酒瘋？

    你不遵守人設啊哥！！

    她心情復雜，一時也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

    金主總裁隔著門板給她發消息。

    「到了是吧？」

    「到了就把他弄走。」

    可以想象到，金主總裁正在門口看著實時的大屏幕。鏡頭里，是一張放大了的泛著紅暈的臉，鼻子眼睛貼在一處，很像午夜過來索命的一只醉酒鬼。

    她只好也給金主總裁發消息。

    「可是我一個人搞不動他，要不您出來，幫我一起架住？」

    金主總裁秒回。

    「我不出來。」

    「為什么？？」

    金主總裁：「我害怕。」

    她：“……”

    無奈之下，她繞著男醫生走了兩圈。

    實在很難想象，他是那種喝醉了酒，跑來她家找她的人。

    難道失戀對他造成的影響很大嗎？

    可是白天看根本就看不出來啊，他情緒正常，說話有邏輯，偶爾給你一個輕蔑的眼神。

    他讓你覺得，你們的那段戀愛，應該就只是他被你追煩了所以“好吧好吧既然這么煩，勉勉強強答應她至少清凈一陣子吧”，而分手的時候，他的心理反應應該是“哎呀哎呀終于分了現在可以長久地清凈了日子真是太舒服了”類似這樣的。

    真心失戀的人，不就是應該像那個學弟一樣，發短信轟炸你，哭著說自己真的不想分手嗎？

    果然，社會人，復雜的多面體。

    她開始覺得自己揣測不透。

    況且，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住在哪兒的啊？連醉酒了都能清清楚楚地、準確地摸到我家的門牌號，所以你是真的來過很多遍了，已經刻在骨子里的記憶了嗎？

    她開始煩惱。

    人生總是被前男友給填滿，一直都在收拾爛攤子。她可真是自找苦吃啊。

    但，無論如何，她一個人，實在架不動他。還是得找人幫忙。

    她繼續發短信，游說金主總裁。

    「要不這樣，我先扶住他保持平衡，然后我數三下，你把門給打開。」

    金主總裁好像嚇了一跳。

    「我為什么要把門給打開？」

    她說：「因為咱們要把他給弄進家里啊，總不能一直這么讓他醉醺醺地游離在門外吧，鄰居們看到會報警的。」

    金主總裁：「你要把他弄進家里？」

    「是啊。」

    「但我們簽過室友協議，不會把任何男女朋友帶到家里來過夜。」

    「可他是前男友，前！應該沒什么關系吧。」

    金主總裁很果斷地拒絕：「不行。」

    他拒絕開這個先例。

    她說：「我對他完全沒有任何感情了啊！！就只是收留一個‘恰好在我家門外喝醉的人’，這個不過分吧？？他在我眼里完全沒有性別！！」

    金主總裁：「我認為他是個男人。」

    她覺得很棘手：「可是我們沒有任何感情了啊！！純粹的陌生人而已！」

    金主總裁：「沒有感情他會喝醉了過來找你？你知道他剛才在門外叫了多少遍你的名字嗎？」

    她：“……”

    忽然就勸說不動了。

    里頭的這個男的，真的油鹽不進。

    她問：「要是不讓他進家門，我該怎么安放他？我把一個喝醉了的人弄到哪里去啊？」

    金主總裁：「我不管這些。」

    「喂喂，不能不講道理啊！我已經不記得他家是幾零幾了，瞧瞧他這個樣子，他也說不出一個具體的地址，再說我也沒有他家鑰匙，我根本沒辦法送他回家啊，只能讓他先在我家里過一夜。」

    金主總裁：「你可以把他丟到小區樓下的垃圾桶里，第二天他總會醒的。」

    她：「……」

    好家伙。

    有點狠。

    ＊

    思索了五分鐘之后。

    「可問題是，我不知道怎么分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