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也有小人的道要走的(很多嘴炮)
塞納斯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黎岐被一灘不明的人形液體包裹著,伸出舌尖,身下噴尿的癡態(tài)。 他的大腦在一瞬間強烈的刺痛了一下,腦海中不受控制的涌入了許多知識,對于作為凡人的塞納斯本該難以承受這種刺激。即使沙坨因為并不想傷害黎岐而收斂了邪神的影響,但是,塞納斯也不該毫發(fā)無傷。 在這種收斂之下,如此直視邪神的外貌,也應該讓塞納斯的大腦受到不小的沖擊,過多的知識會猛地填充他的大腦,這些知識光怪陸離,涉及各種不同的領(lǐng)域,卻揭示著宇宙的本質(zhì),這并非塞納斯可以承受的,然而塞納斯竟然只是有些痛苦的上前一步,顫抖著問道:“黎岐,這是什么?” 粘稠的黑水順著書桌滑下,爬向塞納斯的腳邊,接著,猛地從地上立起,像是一張巨網(wǎng),就要兜住塞納斯。 塞納斯感受到了更強的壓迫,他的雙膝顫抖,忍不住要跪下,但是,塞納斯按下了身后的按鈕。 他向前走并非自投羅網(wǎng),而是因為要按下警報。 沙坨饒有興致的看著他的舉動,覺得十分有趣。 于是,粘稠的黑水像是突然失去支撐一樣的落了下來,消失在地面上。 沙坨的舌尖深深的探入黎岐的咽喉,以這種極其扭曲變態(tài)的狀態(tài)和黎岐接吻,然后消失了。 那裹著黎岐的水液像是衣服一樣的從黎岐身體上滑落,變成了再普通不過的污水,黎岐的瞳孔散的很開,毫無反應,雙唇還是微微開啟著,伸出的舌尖露出艷紅的一點,整個人都有些癡了。 塞納斯伸手輕拍他的臉頰,在他耳旁呼喚他的名字,又把黎岐從書桌上抱起來,將黎岐扔進浴缸擦洗。 ——在塞納斯看來,黎岐的身上全是黑色的不知名液體,粘稠又冰冷,散發(fā)著詭異而不詳?shù)臍庀ⅰ?/br> 黎岐在塞納斯不斷的呼喚下終于回復了一點意識,但卻是先行合上了眼睛。 作為直面了幾次邪神的修仙者,黎岐的大腦所接受到的混沌意識,已經(jīng)是塞納斯數(shù)百倍了。 這就好像如果說塞納斯當時的狀態(tài)就像是小學生被扔到中考考場,那么黎岐無異于一年級的小孩兒被扔進了高考考場。 他不能理解那些知識與法則,與此同時遭受損傷的大腦空洞疼痛,他毫無科學上的常識,腦海中卻不受控制的涌現(xiàn)詭異可怕的場景,他漂浮在虛無之中,但是這虛無并非真正的虛無,他意識到面前有一個擁有形態(tài)的巨物,這東西讓他害怕畏懼,然而身體之中流轉(zhuǎn)著的金色靈力卻安撫著他的靈魂,在他的丹田之中,一只白色的幼虎用身體抱住了他的金丹,虎尾也纏繞了上來。 黎岐的承受過仙、魔、神的力量,這些力量仍然留存在他的經(jīng)脈之中——也正是因此,黎岐這個并非修真世界的凡人可以踏上仙途,在他受到沙坨的精神污染的時候,雖然遭受了很強的刺激,但是仍然沒有徹底的瘋狂和崩潰。 黎岐的雙眼和大腦迅速終于適應了面前的場景,他看到了不明的膨脹與塌陷,接著,他仿佛看見了極其微小的顆粒,對于修真世界,那是陰陽,對于現(xiàn)代社會,那是質(zhì)子和中子,他看到無數(shù)世界的形成與銷毀,在這其中甚至看到了最初的自己的世界的末路,對于死亡的恐懼輕易的讓黎岐害怕的哭出來,他感覺自己快要瘋狂,柔和的水元素卻溫柔的包裹他,代表著惡的魔氣緩慢的從他的大腦中抽走瘋狂的想法,接著,黎岐看到了所過之處,一切生命、一切物質(zhì)都會消失的邪神,又看見一位巨人轟然崩塌,身體化為無數(shù)的星球與物質(zhì),大概那便是盤古——這個時候,黎岐發(fā)現(xiàn),他的記憶開始回歸了。 原子可以組成任何事物,修道之人通過感應天理規(guī)則,尋找自己的身體最為契合的元素適應,一個原子爆炸產(chǎn)生的能量,已然可以毀天滅地。各個大小世界層層疊疊,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一個細胞也許都包容著更大的宇宙,黎岐的思維在渺小與浩瀚中拉扯,腦海中同時翻過許多記憶,鄭珩雅不屑的笑聲傳來,“黎叔叔,人間的富貴,算得了什么?” 他痛苦不已,無法理解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何意義,他是如此渺小,所謂須臾芥子,都比他還要龐大,感情又是如此虛假,不過是荷爾蒙作祟與性欲的渴求,人與人的算計都在天地、在宇宙之中如此的不值一提,排不上號,他窺探到神所背負的法則,意識到真神假仙的存在,人類依靠自己的力量追求神的地位,妄圖像神一樣俯視世界,正如螞蟻至于人類,人類之于神,而神之外的事物,他更是無法理解,無法窺探,書本上的故事或許都是真的,但是書里的人即使知道自己的世界由人cao控,卻也不能從二維來到三維,黎岐感到自己的一切都是被cao控的,餓了要吃東西,困了要睡覺,不過都是基因的編碼,這種認知的痛苦從靈魂折射到rou身,程序化的身體流出眼淚,心臟抽搐著泵血,骨骼與肌rou都被無形的長針刺入,恐怖的窒息感讓黎岐痛苦的撕扯頭發(fā),伸手抓撓脖頸——他早已金丹,不必依賴呼吸,卻仍然飽受痛苦,快樂是因為多巴胺、抑郁輕生是因為鈷胺素、喜歡心動是因為荷爾蒙、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的,那是內(nèi)啡肽、是多巴胺、是鈷胺素、是荷爾蒙、是梅拉多寧。他覺得東西好吃,是因為味蕾和生物的本能這樣說,他看到的顏色是眼睛呈現(xiàn)的,聽到的聲音是耳朵聽到的,隨著色域和音域的不同,不同的生靈聽到不同的聲音,一切都是虛假的,就連此刻對死亡的畏懼也是基因編造的程序,真情是假,假意又真,黎岐驚慌失措,痛哭流淚,他沉入更深的深淵,急速下墜,他不過是一只瘸腿的白鹿,卻被捕食者咬住了要害,他拼命掙扎,避無可避,過往的數(shù)十年都如此可笑,他的算計,他的不甘,甚至不能在宇宙中留下塵埃…… 然而,又有聲音對他說,不,那些不都是假的。 他在此刻隱約觸及到了一絲道,然而因為內(nèi)心太過于痛苦,竟然如何都不能解脫,他想,涑枕溪不是修的有情道么?這種道,也需要修煉嗎? 什么是有情,什么是無情? 黎岐乍然窺得一絲道意,就已經(jīng)痛苦無比,對于涑枕溪來說,把每一份感情看得通透,又如何去相信感情?這是否是因為,在眾多虛情假意,你來我往之外,也有真情,或者說,即使是看起來虛情假意的感情,其中竟然也有真情? 學生時代漂亮的會受歡迎、聰明的會受歡迎、成績好的也會受歡迎、家世好的亦然,那么多受歡迎的人里面,為何沒有他一個黎岐?因為他太過于普通,甚至平庸,他庸庸碌碌,因此不能吸引他人,禽類求偶尚且選擇美麗的,如何看得上丑陋之物? 但是,這真的能被指責嗎? 莫非要喜歡丑陋不詳之物,才是正義嗎?喜歡是怎樣的感情,是仰視,也是俯視,是距離,也是親近,或許處處平庸者確實不能得到許多愛,但是沒有人是不被愛著的,是的,或許可以說父母之愛是源于血脈聯(lián)系,基因的指揮,然而殺父弒母或者戕害親子,也未嘗沒有,他與黎雪非親非故,卻覺得與黎雪血脈相連,此刻竟然懷疑感情的真假,或許人類的身體刻印著許多程序性的反應,可是有人愛藍天,有人愛烏云,靈魂是自由的,不是多巴胺使他快樂,而是他感受到了快樂,于是身體想要快樂起來,才有了多巴胺,不是荷爾蒙使他愛上誰,或者使誰愛上他,感情縱然可以靠欺騙得到,但是真情流露,是如此的潤物細無聲,是如此的不可抵擋,或許話術(shù)與藥物會讓人產(chǎn)生錯誤的感情,但是時間會洗脫一切,當一個人想要清醒時,就會清醒,那位穿著白襯衫的少年被風吹起衣擺,他看見了,怦然心動,不是因為荷爾蒙的分泌,而是他的靈魂心動,所以機體分泌了荷爾蒙。螞蟻不會因為人類的強大而停止生息繁衍,縱然他見到了如此浩瀚的一切,然而過去不是假的,他的回憶帶著深刻的情感,無論是悲傷憤怒,還是歡笑靜默,這一切組成黎岐,并且永遠是黎岐,每個人都有他獨有的氣質(zhì),你可以說某一種花的香氣如何,但是你也確實知道,每種花的味道,都是有細微差別的,你的氣質(zhì)里,藏著過去的一切,無論過去如何,無論未來如何,它們都會組成獨一無二的你,細胞會更迭,角質(zhì)層損壞又生成,有人說,換完了零件的船,還是原來那個船嗎,回答自然是是的,你的靈魂獨一無二,你的rou體只是你行走在人間的載物,或許你羨慕嫉妒他人得到的喜歡愛慕,然而每個人的道路不盡是相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邏輯體系,或許感嘆命運的不公,然而命運或許早已經(jīng)暗中饋贈過你,如果認為自己深陷痛苦,那么必然痛苦,命運的輪盤循環(huán)往復,時間的洪流之中每個人都不過是過客,是驚慌失措的度過一生,是隨波逐流,是順水直下,還是溯流而上……沒有誰做出了錯誤的決定,只有這個人自己可以判斷,當黎岐判斷自己痛苦,當黎岐判斷自己卑鄙,于是他便痛苦,他便卑鄙。 黎岐不想追尋宇宙的法則,也不去走多么偉大的道路。 他在深淵之中睜開了眼睛。 我是個小人。 我沒有生得天賦,也不能太上忘情,更又不能情寓萬物,我會喜怒哀笑,我不能視萬物同一,我有偏愛,我有憎恨,我有自己的貪心,也有自己的懶惰,然而,我也是行走在道路上的人,小人并非德行衰敗,這世界上自然有它的偉人巨星,卻難道小人就不能快樂的活著嗎?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小人也有小人的道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