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龍城市公安局。

    食堂里人流熙熙攘攘，莫春峰和特警總隊的韓旭面對面坐在角落的一張餐桌前，兩人各自眉頭緊鎖。

    韓旭是龍城特警總隊的中隊長。三十多歲就坐到這個位子，他自身的優秀和努力外，家世是最重要的因素。韓旭和莫春瓊、莫春峰一樣都是荔市高干子弟，他和莫春瓊是一起長大，又一起入伍服役的莫逆之交。

    莫家和韓家是一頂一的門當戶對，莫家的長女和韓家的獨子走得近，兩家長輩歡喜之余，明里暗里試探了無數次兩個小年輕的口風。只可惜兩人都是工作為先的性格，韓旭從軍隊轉入公安部門后，兩個人一個在龍城一個在荔市，更是聚少離多，一不留神兩人就都過了而立之年。

    不過，無論韓旭的身份是“準姐夫”，還是“老姐的好朋友”，都足夠把莫春峰管得服服帖帖的了。

    “你小子想什么呢？眉頭皺得死緊，半點二十來歲的青春活力都沒有，小心老了以后長抬頭紋。”

    韓旭從碗里撈出一個大餛飩，囫圇著咽下肚：“笑一個我看看。”

    “......”

    莫春峰迫于yin威，擠出個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隊長，下午打靶能改明天嗎？上午剛負重完，我腿上現在還在抽抽，這胳膊連拿筷子都抖啊......”

    韓旭笑瞇瞇得像條狐貍：“中午多吃點，下午打靶成績不好晚上加練哈。隊長對你的身體素質充滿信心！”

    莫春峰淚目，默默挾了一筷子小炒rou往嘴里塞。他畢竟年輕，訓練再辛苦，吃一頓睡一覺就又渾身是力氣。韓旭看著他努力干飯的樣子，不由想到了他jiejie莫春瓊。韓旭跟莫春瓊差不多大，兩人入伍時莫春峰還是個只會玩泥巴的小屁孩，誰能想到時間過得很快，小屁孩一轉眼也是個男子漢的樣子了。

    “哎，那個，你姐昨天給我打電話了。”

    韓旭捧起碗，就著碗邊喝了口鮮香濃郁的餛飩湯，狀似無意地放低了聲音：“瓊姐跟我說了你們姑媽的事情。我爸以前跟我說莫阿姨走得早，但實際上莫阿姨是失蹤了是嗎？瓊姐說是在龍城失蹤的？”

    一直以來，莫家都對莫海亭的情況保持緘默，無論是她十八九歲的離家出走，還是三十歲后的渺無音訊，知道內情的人都很少。

    不過考慮到莫春瓊和韓旭的關系，以及莫家姐弟倆之前那通并不十分愉快的通話，莫春瓊把這件事告訴韓旭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莫春峰斂了臉上輕松的神色，重重點了點頭。

    “最后有人看到她的地方就是龍城。有人看到她和蘭相笙，就是隆廷會之前的老大在一起。隊長你知道隆廷會吧？”

    韓旭潦草地點點頭：“隆廷會我怎么會不知道，隆廷資本的前身嘛。局里一年至少往那兒跑個七八趟，人人都知道他不干凈，偏偏每次去人家都以禮相待，無論是賬目還是倉庫都什么也查不出來。就連名下的那個鴨店，叫什么來著......嵐苑！擺明了是色情場所，每次突襲檢查卻都只能查出來陪酒，運氣好的時候頂多查到鴨子跟客人蓋棉被純聊天，這就離譜。”

    他往口袋里一掏，把一個精致小巧的打火機扔到餐桌上。打火機上有個蘭花似的logo，下面印著幾個小字：“隆廷資本”。

    他自嘲道：“也就是如今時代不一樣了，人家表面上還會看看咱們警察的臉色。放十幾年前，在龍城當警察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要么隨時準備好獻身填海工程，要么就得老老實實跟黑幫搞好關系。走私，販毒，高利貸，幫派械斗，色情交易......龍城那會兒就是個魔窟啊，我光聽樓里的幾個老警察講講都覺得不寒而栗。莫阿姨怎么會跟這種人扯上關系？”

    莫春峰凝重道：“我也不知道。姑媽失去音訊之前，斷斷續續給家里寄了幾次明信片。明信片上的語氣越來越和緩，最后一張里姑媽還說想回荔市探親。時隔十來年想要回家的人，怎么會突然就斷了聯系？所以我覺得......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他拿出手機，點開相冊給韓旭翻看明信片的照片，邊看邊道：“我按照郵戳查了一遍，也找到了當年賣給她明信片的小店。店已經不開了，但店主還住在龍城，他說姑媽在龍城呆了至少五年多，一般都是一個人去店里，但也有那么一兩次，是跟一個身材高大男人一起去的，兩個人舉止很親密。”

    韓旭問道：“這個男人就是蘭相笙？”

    “估計就是他。”

    莫春峰答道。他頓了頓，很難繼續往下說似的，煩躁地撓了撓頭。韓旭也沒催他，兀自拿起了打火機，隨手把玩起來。

    “哎，問題就是那時候蘭相笙已經結婚了啊！他們第一個小孩......也就是蘭景東，那時候都好幾歲了。”

    莫春峰跟莫春瓊匯報的時候倒還好，而韓旭雖然可能會變成“準姐夫”，但好歹是外人，莫春峰支吾了半天，才終于把長輩這些見不得光的隱私說出了口。

    韓旭意會，隱晦地問道：“情殺？”

    莫春峰答道：“也有可能是幫派糾紛，跟蘭相笙這類人呆在一起，什么都有可能發生。不過確實，我覺得情殺的可能性不小。”

    韓旭思考片刻，皺眉道：“你這么一說......局里盯隆廷資本一直盯得挺緊的，我也在市奉柒醫院見過蘭相笙幾次，但怎么對他妻子的身份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旁邊經常有個女人服侍，那是他妻子嗎？”

    莫春峰又出現了那副煩躁的樣子。他示意韓旭湊近：“我不知道隊長你見到的那個女人是不是，但蘭相笙妻子是倉苗苗。倉園倉三爺的小女兒，倉萊的meimei。”

    韓旭瞪大了眼睛：“倉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