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和宴會廳位于兩棟大樓的同一層，被一座建造精美的空中回廊連接起來。此時已經將近晚上六點，天色微暗，從坐落于二十層的回廊向外看，龍城的萬家燈火慢慢亮了起來，與落日最后的余暉交相呼應，構成了一副絢爛多彩的畫卷。

    “你現在算是正式回國了嗎？以后就待在龍城？”

    李真邊走邊問。說實話，他對屈猛的感覺比較復雜。這段時間一直避著屈猛，一方面是因為不想上趕著往上貼，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拿什么態度對待屈猛。

    兩個人剛剛有一段不長不短的沉默，屈猛似乎沒想到李真會先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沉吟了兩秒，才道：“短期內計劃是這樣。”

    這個“短期”，估計指的是讓創元科技站穩腳跟的短期，也就是指最近的三五年內了。

    李真點了點頭，內心暗自叫苦。

    小時候，母親說每個人都有一個守護神。守護神不一定能幫你殺神斬魔，但總會傾聽你所有的心事與迷茫。李真對此嗤之以鼻，直到比他還要小了一歲的屈猛站在他的面前，他才知道母親說的是真的。

    在新生報到站相遇時高挑瘦削的少年目光冷淡，神色平靜，而這冷淡和平靜在相處中逐漸轉化為溫柔和熱情。

    當時蘭景東還是他的男朋友，可內心深處的話對著男朋友反而說不出來。于是單純溫柔的學弟成了守護神般的存在，大海一樣包容了那些夢魘般的背叛，以及不應輕易告人的秘密。

    越是信任，越是訴說。到后來李真已經分不清哪些跟屈猛說過、哪些沒有說過。

    可是如今看來，屈猛知道的也實在太多了。

    ——這家伙，真是個大麻煩！

    “剛才在想什么？”

    看到李真出神的樣子，屈猛狀似不經意地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低聲道。

    夕陽的光沐浴在兩人身上，讓人有一瞬間的恍惚。

    李真抿了抿嘴唇：“我在想，我們都變了很多。”

    如果不想讓秘密變成把柄，最開始就不應該把秘密告訴任何人。傾訴的時候倒是很爽快，說完了就會有些后悔，但關系親密的時候總是不會考慮太多。

    后來屈猛去了英國——知道自己秘密的人遠走他鄉，李真雖然困惑不舍，但也隱隱松了口氣。

    然而現在的情況實在尷尬。屈猛和自己的關系淡了，既沒有通知自己回國的事情，態度也回到了剛認識時的冷漠。

    他還會不會再替自己保守秘密？李真摸不準。

    就在這種不利的時機，他甚至還一回國就跟蘭景東達成了同盟。從李真的立場上看，簡直沒有比這更不妙的事了。

    究竟應該如何處理跟屈猛的關系？要拉攏還是對立？亦或是像現在這樣僵持？

    真是個燙手山芋啊。

    李真避開屈猛探究的視線，調笑道：“都變了，都飛黃騰達啦。”

    他拽了拽屈猛的袖口，示意屈猛看那上面的藍寶石袖扣：“喏，這個。咱們以前寒假打工的那個奶茶店，在那干十年也買不到這個吧？”

    聽李真提起以前的事情，屈猛的眼神變得溫情起來，語氣中也帶上了一絲笑意。

    他贊同道：“把店賣了也買不到。”

    李真莞爾，抬頭看他。四目相接，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個裝修老舊的小店面。

    龍城的冬天濕冷凍人，奶茶店的工資不高，卻勝在空調暖氣可以隨便開。不到十個平方米的小店狹小卻溫馨，是他們倆朝夕相處的地方。沒有顧客時，他們就一起看專業書，一起罵學校，從天南地北聊到日常瑣事，從算24點玩到雙人數獨。

    時間本就會給回憶蒙上美好而朦朧的面紗，更別提這段回憶本身就溫暖又浪漫。

    屈猛不禁微笑起來：“李真，好久不見了。”

    他們倆大學時是出了名的“帥哥都愛和帥哥玩”。那時候正流行花美男，屈猛長相俊美又自帶憂郁氣質，用當時的話來說，就是“華麗而孤僻的吸血鬼王子”、“寡言深情的騎士大人”。所以他雖然性格冷冰冰的，卻依然四年穩坐校草的位子。

    后來在英國呆了四五年，屈猛的氣質中青澀的部分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男性的沉穩和自負。他笑起來時好像還跟以前一樣，卻又似乎有什么不同，

    李真看愣住了，心頭有什么突兀地鼓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