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著桃花甜香與酒氣的一夜還是過去了，濕漉漉地沒了蹤影。大抵是睡下時已經(jīng)天邊泛起魚肚白的緣故，我這一覺眠得極沉。還做了個荒謬的夢，夢見一只熊瞎子一直在追趕夢里的我。我跑啊，跑啊——最后還是被趕上了。我只能裝睡。熊瞎子拿舌頭舔我的眼窩，見我不醒，便拽著我一只胳膊守了好久。

    不解這夢是何意，我也不好奇。有時總覺得我并非二十三歲，而是行將就木的耄耋老人。那個會追著促織跑上半天的關(guān)春風(fēng)，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或許我的那份好奇心也連同那個關(guān)春風(fēng)在陸機(jī)設(shè)下的這種似人非人的煉獄里消失不見了。

    陸機(jī)照例是走了的；可阿絮，卻不知是何時到的，正用他那一雙眼緊盯著我。

    我自然是被嚇了一大跳，咽了口水才把冒到喉嚨口的尖叫吞了回去。可能是關(guān)久了，膽子也變小了……我十七歲的時候還射過一只狼呢。算了，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不想了。

    “喂……你是什么時候來的？”

    剛發(fā)出第一個音節(jié)時，我的聲音沙啞到自己都不敢相信。還是阿絮遞了杯溫茶給我，才讓我能夠說完。

    是碧螺春。打了卷的茶尖隱沒在清澈茶湯里，真是“銀白隱翠”。入口微苦而不澀。砸吧砸吧還能品出點(diǎn)帶了點(diǎn)果香的甘。

    其實我不是很會品茶，但關(guān)月喜歡。也不奇怪，畢竟他自己就是個帶著茶味的坤澤。溫和的綠茶味，自我出生起便一直在我身邊打轉(zhuǎn)了。茶不像酒，沒有那么濃烈。但酒的攻擊性卻可以讓不喜歡它的人早早走開；茶便不一樣了，薄薄淺淺的，難叫人徹底去討厭。

    似乎有什么東西如浮光掠影從我腦海中點(diǎn)過，我沒抓住。

    “好久了，主子。這茶都換過四趟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未時了。”

    我從阿絮這張老實的臉上硬是瞧出些不對勁兒。這黝黑的眼分明像狐貍一樣悄悄在笑我。

    “我又不用早起做什么，丑時就丑時，”我刻薄地頂了回去，末了又添上句：“你可知道，我醒來看見你這對大眼有多嚇人！”

    阿絮之所以是“普通俊帥”，緣由便出在這五官的組合上。眼睛生得大而好形狀，一看便是個精神人。可唇又薄，與大眼適配度低。不若我哥哥，眼微狹朝下，唇也厚薄適中。一眼看去，便覺得這人跟個仙人似的溫良出塵。　罷了罷了，不講那晦氣的關(guān)月。我定是被染了瘋病的陸機(jī)傳染了，要不怎會總想起這家伙。

    “是是，不好意思了，主子。那主子要不要沐浴更衣先？熱水已經(jīng)備好了。”

    ＊

    阿絮手腳很機(jī)靈，人也不笨。但他的熱情，卻總叫我覺得有些沒用對地方。

    比如此時——他想幫我洗凈昨夜陸機(jī)留下的東西。

    阿絮說這話時，正拿著供我換的衣服，溫溫順順垂著眼。

    若非他眼睫一動未動、臉上還是老實木然的樣子，我就要以為他這是在捉弄人了。當(dāng)時我倏地從浴桶里站起來，頗為惱羞成怒地奪過他手上的衣服，推了他一把：“你！出去！”

    阿絮抬起頭，滿臉是疑惑，緊接著就變?yōu)槲Ｋ任腋呱弦粋€頭，此刻卻像被拋棄了的小狗。

    我心想：我可不吃你這一套。于是橫眉豎眼地瞪了回去，直到把這人瞪出了房門。

    我正打算坐下好好洗澡，卻沒想腳下一滑……跌成了只王八。我本就疏于運(yùn)動的筋骨哪能承受這種疼？我捂著后脊梁骨，疼得鼻子一酸。

    “怎么了？”阿絮急匆匆走了進(jìn)來。

    我腳還被木浴桶壓著，此時非常狼狽。我看他進(jìn)來如此迅速，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感受，但總之還是生氣為多。

    “誰叫你進(jìn)來了！”

    阿絮愣了愣，才低下頭回答道：“我以為您出事了……”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王。我正一邊起身，一邊還想再訓(xùn)幾句、尋回臉面；可未看腳下，又是一滑。整個人都快碎成瓷片了。

    阿絮把呲牙咧嘴的我扶起來，關(guān)懷親切地問我：“沒事吧？”

    ……總之，我由于傷著了腰，還是讓阿絮替我清理了。

    阿絮的手也有繭子，比陸機(jī)粗糙些。他那手不小心擦過臀尖時，我?guī)缀跏且е缽?qiáng)迫自己莫躲開。原因無他，這也太不自在了……若我與阿絮并非中庸，這一幕就是桃色戲本的現(xiàn)實版本了。

    昨夜做得猛了，xue口都有些腫了。此時很難進(jìn)去。阿絮的手指進(jìn)得困難，估計他很覺難為；當(dāng)然，我也很難為。

    “主子，松點(diǎn)…”

    我那時正撐著軟榻，塌下腰撅著屁股。阿絮一只手掰著我臀rou，一只手正努力往那處伸。我聽了他那句話，皺著眉回了句：“知道了。”

    陸機(jī)的那狗陽根尺寸驚人，那干涸的jingye也都在深處。摳挖起來困難異常。

    阿絮取了杯茶水潤了潤，才擠了進(jìn)去。

    過程過于赧人，不再贅敘。總之結(jié)局是我下面被茶水弄得濕漉漉。但我也不好意思再叫阿絮取塊帕子，所以穿上襲褲時有些尷尬。

    ＊

    陸機(jī)昨夜叫我著薄春衫，又壓著我在窗檻上做了許久。雖然后半夜還是入帳內(nèi)溫存，但寒氣還是進(jìn)了人身子。還可能是沐浴時滑倒了兩次，都使身子赤裸裸曝在冷氣里。

    總之，我發(fā)熱了。

    這場燒來得兇猛，我只能躺在床上做病貓子。燒得眼前模糊，也忘記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好像迷迷糊糊睡了幾覺，醒了便吃飯，吃完便又躺著。雖說我沒什么胃口，但阿絮還是以那雙無辜的大眼逼我吃下去些素粥。

    只是這幾日睡得多了，夢也做了不少。大多都是夢過去家里的事，偶爾晦氣些夢到五皇子。

    哦，好在陸機(jī)這幾天沒來。若是他這變態(tài)來了，指不定會干出什么精蟲上腦的事。例如趁著我人熱、xue里也熱，強(qiáng)壓著我又做起來。這便是我噩夢中的一例，使得燒著的我出了一身冷汗，還怪叫起來，把守著我的阿絮吵醒了。

    我大概是怕得很，遲遲不敢再入眠，逼著阿絮把滿屋子燈點(diǎn)了。

    燈最終是未能點(diǎn)成的。只記得他好像抱著我、哄了一夜。他的懷抱很暖和，是單純的暖和。并不像陸機(jī)那樣，溫燙之下仍有冰意。

    總之這一場燒下來，我的感想是：乾元的性欲太強(qiáng)，還是做中庸舒服。可是不應(yīng)該做一個被乾元cao弄的中庸。

    我希望陸機(jī)早日愛上佛法，早日剃發(fā)為僧，早日脫離情欲。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