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哥哥,你回來了嗎?”夏允川擺好碗筷,看見路秋年的皮鞋扔在玄關,“秋年哥?”他撓著頭發在屋子里找人,只在床上發現了路秋年的手機。準備拐彎去浴室,一轉身卻撞上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的路秋年。 “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臉色怎么這么差……”夏允川慌張地摸了摸路秋年的臉。 “我可能懷孕了。”路秋年拍掉他的手,直截了當地說。 夏允川愣住,表情從茫然向震驚過渡,最后變成喜悅。“哥哥,這就是你要送我的禮物嗎?”他興奮又無措,攥住路秋年的手,好奇地看向他的小腹,眼里的幸福快要溢出來。 “還沒確定,只是自己測了一下。”路秋年疲倦地躲開夏允川的親熱,毫不掩飾內心的煩躁,“我明天去醫院做檢查,如果真的有了,我馬上打掉。” 夏允川以為自己聽岔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雙手無處安放。“打、打掉是、是什么意思……”他從來沒見過路秋年這么冷漠,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沒有最好,如果有,這孩子我不能要。聽懂了嗎?” “為什么……” “你覺得現在合適嗎?”路秋年面無表情地后退半步,躲開夏允川想抱他的手。 “我有能力養的,我會負責的!”夏允川認真地回答,“我、我現在也在賺錢了,我也有時間,我可以照顧好你和寶寶的!” “你才多大啊?你自己都還是個小孩,怎么照顧別人?你拿什么負責?”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又這樣說我!”夏允川有些生氣,攥緊了拳頭不敢靠近路秋年,委屈地爭辯,“哥哥,不管發生什么我都會和你在一起的,如果真的有寶寶了,我發誓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們的!我、我爸爸mama都是很好的人,他們也可以來照顧你,沒有關系的……” “那我呢?我有關系!”路秋年倚著墻壁,對未知的恐懼傾瀉而出,“我工作怎么辦?我以后怎么辦?剛換了工作就懷孕,我在公司怎么待下去啊?我二十六了,沒車沒房沒多少存款,什么也沒干成,就是該趁這幾年好好工作好好賺錢,跑去生孩子算什么樣子?我會完蛋的!” “秋年哥,我可以養你……” “誰要你養了!”路秋年狠狠推開想上前抱他的夏允川,眼里的不安更加洶涌,“我有手有腳能工作,輪得著你來養我嗎?我憑什么要在這個階段就被你們套牢啊?” “我把孩子生下來,然后呢?你肯定要繼續讀研吧,直博?還是直接出國?你能陪著我嗎?我一個人怎么辦?” “我可以不出國的,可以一直留在這里陪你……” “你沒有必要為了我放棄對你有利的機會。我也不會為了你影響我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路秋年稍微冷靜下來,嚴肅地打斷夏允川,正視他的雙眼。 “夏允川,你才十九歲,連結婚證都不能領,你現在的喜歡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保障,你這個年紀有什么底氣承諾一輩子的事情?你沒怎么接觸過其他人吧,也不認識多少Omega?等你以后接觸的人越來越多,不要說十幾二十年以后了,你能保證你大學畢業了還這么喜歡我嗎?” “我可以……” “你不可以。”路秋年再次決絕地打斷夏允川的話,“你要是不喜歡我了隨時可以抽身。孩子不是你來生,刀不會開在你肚子上你也不會有后遺癥,不用擔心會不會被辭退辭退了帶著小孩怎么重新找工作。你們家甚至可以合起伙來把孩子搶走,什么虧都不吃。” “可是我呢?可能比起被拋棄的Omega我會幸運很多,不會受標記的折磨,不會遭到那么多歧視,但我的人生還是被嚴重影響了。” “夏允川,你能聽進去嗎?” “你還是不相信我……”夏允川哭了,露出十分受傷的表情,無措地用力擰著手指,無法接受路秋年冷酷無情的樣子。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這是現實,夏允川。”路秋年緩慢地做了一次深呼吸,依舊嚴肅地同夏允川講道理,“我跟你不一樣,你家庭條件那么好,又生來是Alpha,心思單純點也不會怎么樣,總有人保護你。但是我就是個普通人,我一個人在這里上學、工作,一年回不了幾次家,遇到什么困難也不敢告訴家里人,都要自己扛。” “我吃過大虧栽過跟頭的,夏允川。現實社會沒你想的那么簡單,談戀愛結婚生小孩不是過家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爸媽那樣幸運,那么幸福圓滿的。” “再說了,我這些也都只是可能。要是驗孕棒測錯了,那就什么事情也沒有,我們不用考慮那么遠的事,過好現在就行。”路秋年揉了揉夏允川的腦袋,心疼地抹掉他的眼淚。 “你就是不相信我……”夏允川哭得更厲害了,委屈地抓住路秋年的手,“哥哥,你為什么還是這樣子,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了好不好……我、我跟你說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我想過以后要怎么辦的,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對你好的,我不要別人!秋年哥,如果真的有寶寶了,你不要打掉好不好,我會負責的,我真的會照顧好你們的……”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路秋年有些不耐煩,甩開夏允川的手,始終壓在心底的恐懼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攪到明面上,短暫地蓋過了對夏允川的喜歡,“我要是不相信你,我今天都不會跟你說這件事。我就自己一個人去檢查,如果有了我直接打掉,你都不會知道我懷過。” “你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夏允川無法理解路秋年的擔憂,忍不住大聲質問,淚水徹底開閘,“你是不是沒有那么喜歡我!你既然一直都不相信我,那你當初為什么還要把我帶回家,為什么要幫我過易感期,為什么要收我的花!是你說的要我來和你一起住,你說的我們可以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的,你都是騙我的嗎?” “因為你聽話因為你長得好看,跟你合租是為了省錢,還能有人給我做飯,隨時有免費的自動的按摩棒,”路秋年一向吃軟不吃硬,比夏允川吼得更大聲,故意說很多違心的話,“你想要這種答案是嗎?” 隨后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像深夜的隧道空無一人,照明燈一盞接一盞碎裂熄滅,世界陷入黑暗,只剩風在哀鳴。 夏允川沒有再爭辯,收起受傷的、委屈的、震驚的表情,抹了把眼淚,繞開路秋年,把電腦和平板塞進書包。他的動作很慢,好像只是裝裝樣子,想要路秋年發現他的意圖。他背上書包,穿過客廳,但沒有聽到想聽的話。 “我要離家出走了!”夏允川轉過身,看著路秋年依舊冷漠的、無動于衷的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下來,“你、你都不攔我一下嗎……” 路秋年站在臥室門口沒有挪動,也沒有回答,平靜地看著夏允川,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他會被那些話傷到。 夏允川便真的賭氣走了。 片刻死寂后,路秋年捂著肚子跌跌撞撞沖進浴室,跪在馬桶旁干嘔,幾乎虛脫。他蜷縮起來,緊緊地抱住自己,沉默地掉了很久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