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穆遠的宅子里出來，瞧著我心情談不上好，王二小試圖活躍氣氛：“哥，跟你說說別的選手情況吧？”

    我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ID來修椅子穿了蘇軾，穿過來的時候在土里，已經是一堆白骨。比賽不結束，他又出去不了，只好給大家科普棺材木和壽衣，現在已經是殯葬區一哥了。”

    “ID狂人老楊穿了個守門的小卒，剛穿過來就因為打噴嚏不小心碰發箭矢，嚇著下面圍城的金人馬匹，被宋將李邦彥命人拖出去當著金人的面梟首了。他索性開創了一個換頭游戲，每日換頭?！?/br>
    “ID擅長宅斗的美嬌娘穿了個汴京富戶的女兒，當天下午被宋兵抓走送金營里。金人跟她玩SM，什么折手斬腿割奶掏內臟的，她的直播間直接爆了，后面因為實在尺度太大，封號了?！?/br>
    王二小的分享在我的意料之中，如今娛樂至上，很少關注歷史，又和平太久，久違戰爭，很多游戲玩家都不太清楚比賽背景，等比賽開始，頓時被系數7的天道秒秒鐘教做人。

    此時種師道已死，李綱外派，朝中盡剩些吳敏、唐恪、耿南仲之流的佞臣，面對二度攻宋的金人，一味媚和，獻上財帛不足，還獻上女人。先獻婦女，金人不滿，又獻處女，皆為汴京附近百姓。

    這些女子進入金人營帳后，通?；畈贿^幾日，便被蹂躪至死。

    金人依舊不滿足，嫌棄普通百姓之女質量太差。

    欽徽二宗索性向金汗遞書：“如不敷數，以帝姬王妃一人準金一千錠，宗姬一人準金五百錠，族姬一人準金二百錠，宗婦一人準銀五百錠，族婦一人準銀二百錠，貴戚女一人準銀一百錠，任聽帥府選擇。”

    便是將整個宗室的婦女都賣給了金人，任金人挑選。

    欽徽二宗獻上宗室女，本以為能茍且偷生，不想還是被金人掠走。除了欽徽二宗，還有皇室，皇族，貴戚、近臣、各種工匠等共14000多人，均被掠至金地，這便是歷史上濃墨重彩的“靖康之恥”。

    其中最引人側目的還是皇妃王妃公主帝姬，除了個別不堪受辱自盡的，剩余悉數做了金人胯下雌馬。

    宋徽宗共有二十多位帝姬，十幾二十多歲的帝姬被金將折磨致死稀松平常，幾歲十來歲的帝姬更是養大后送去“浣衣局”做妓，任人嫖宿。其他宗室貴女，婆婆媳婦，mama女兒，表嫂小姨子一床伺候金將，命好很快就死了，命不好還需做妓賣yin的更是數不勝數。

    后來的朝代，士大夫開始講氣節，講婦女貞潔，說“死生事小，失節事大”，便是由此而興。

    “咦，”王二得興起，突然一頓，“哥，杰哥聯系我，要買你cao穆遠的視頻版權?！?/br>
    杰哥，穆遠的經紀人。聞言，我有些意外，在新人和穆遠之間：“他居然要保穆遠？”

    王二小倒是一副深諳圈內潛規則的了然：“穆遠畢竟有粉絲基礎，現在圈子里競爭這么激烈，那個新人還不知道能不能出頭，對杰哥來說，保穆遠才是穩扎穩打的一步棋，最差也能落個念舊的好名聲?！?/br>
    “直播，這會兒視頻指不準多少人硬盤里躺著呢，這念舊的名聲買來可得花不少錢?！?/br>
    王二小又點頭：“剛就沖上熱搜了，微博屠版，多少年沒見過的盛景。杰哥撤了熱搜，但要清灌水論壇還得有資質，這不巴巴地找我們買版權了嗎？他這些年從穆遠身上撈了不少，也該吐點出來了。”

    “呵呵?！?/br>
    “哥你笑什么？”

    “感覺很可笑，我cao了穆遠，還能賺錢，跟穆遠花錢找我cao似的?！?/br>
    “是挺可笑的，我大開口，多要點錢，保準讓你更快樂，”王二小也笑了，瞧著我心情好了，“哥，現在能告訴我我們接下來去哪兒了嗎？”

    “燕山。”

    ……

    脫離了比賽，我出了營養倉，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淋浴沖掉身上的黏液，我接過警員從門窟窿里遞過來的餐盤，這才吃上自己坐牢的第一口正常飯。

    鹽煎rou小白菜番茄蛋湯，談不上美味，就是中餐而已。

    吃過飯，我沒有進營養倉，只是通過網絡聯系上的王二?。骸霸趺礃樱俊?/br>
    話音未落，王二小充滿驚嘆的聲音就竄了出來：“我的天哪，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奪冠了！”

    不等我回答，王二小的話就機關槍似的突突了出來，真真的一個人扛起了一個直播間的彈幕：“你知道嗎，吳曲科穿了種師道，白發蒼蒼一把年紀還夙興夜寐鞠躬盡瘁，最后卻被活活氣死吐血而亡啊，太悲壯了，當時整個直播間的水友都哭成狗，上熱搜后無數人路轉粉?！?/br>
    “劉飛兒也不錯，穿了個小家碧玉，被打，被強，被輪，最后被賣進青樓，染臟病死了。幾個影評大V說她演出了那個時代的女性，在滾滾向前的歷史車輪下無力抗爭，被碾得粉身碎骨的悲慘凄楚，一下子從三線沖到二線了。她的經紀公司正在加力，想把她捧成一線?！?/br>
    吳曲科和劉飛兒都是最近聲名鵲起的新人，說到這里，王二小微微一頓：“但是這些人都比不過你，哥，真厲害，只是殺個人，直接就奪冠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王二小真的很想知道的樣子：“比賽比的是扭轉度?！?/br>
    王二小點頭：“是，創世大賽的積分點不是財富值，不是人氣數，而是扭轉度。”

    “系數7的天道，想正面硬剛，扭轉劇情，簡直是螳臂當車?！?/br>
    王二小再度點頭：“吳曲科就是，想正面剛劇情，結果被劇情剛，死得老慘了。劉飛兒倒是另辟蹊徑，反抗不了就享受，卷不起索性躺平，但她也就賺了曝光和人氣，算比賽積分排行不高?！?/br>
    “所以我選擇，殺韋氏?！?/br>
    “你殺的那個女人，叫韋氏，有什么特別的嗎？”

    “宋徽宗的妃子，徽宗妃嬪眾多，韋氏出身不高，也不受寵，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所以雖隨二帝被掠，卻并不受看重羈押，殺起來也容易。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特別的，那就是她是南宋開元皇帝宋高宗的生母?！?/br>
    “她既沒什么特別的，哥你殺她作甚？”

    “岳飛知道嗎？”

    王二小咂摸咂摸：“聽過，好像還挺出名的，就是不知道干什么的?！?/br>
    “岳飛是抗金名將，若非被宋高宗召回，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將改寫歷史。”

    “哦，那是挺厲害的，合該他出名?！?/br>
    “宋高宗登基之后，金人為了羞辱這位大宋皇帝，便將他的母親韋氏丟入浣衣局充作妓女。岳飛打金人打得越厲害，韋氏挨cao就挨得越慘，最多的時候，這位南宋皇帝的生母一天要接一百多個客。后有傳聞，宋高宗之所以在戰事大好的情況下，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飛，就是因為跟金人達成秘約，以岳飛換回生母?！?/br>
    王二小又咂摸咂摸：“宋高宗殺岳飛，是為了請回韋氏。韋氏死了，宋高宗不需要接韋氏，就不會殺岳飛了。岳飛活下來，抗金成功，歷史改寫，一算分，扭轉度最高。哥，你豈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贏定了？”

    我卻咬了搖頭：“高宗為接回韋氏而殺害岳飛只是野史，到底是他真的看重親情還是畏懼金國的遮羞布猶未可知，我也就是賭一把，賭這次游戲還原的是宋高宗看重生母，所幸賭對了而已?！?/br>
    “那也是咱哥厲害，帶腦子，以后看誰還敢說哥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咱們可鹽可甜德藝雙馨，”王二小吹了一波彩虹屁，再次冒出來，“哥，公司買了水軍，給你沖一波數據，你要不要先看看表情包？”

    說著，王二小甩過來一個文件，我點開，背景是有些蕭瑟的山崗，鏡頭先給到了一名風韻猶存的少婦。

    “你是來殺我的嗎？”少婦沒有回頭，卻已經從腳步聲中聽見了來人。

    鏡頭一轉，畫面中出現了一名神色漠然，目光堅毅的男子。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我，75％的還原度下，捏出了一個像我又不像我的我：“是的?！?/br>
    少婦輕聲嘆息，眉間寫滿哀愁凄楚，正是徽宗妃嬪，高宗生母韋氏：“陛下敗了，要我們為保大宋百姓安泰去伺候金人，我們去伺候金人，同來的宗婦貴女死的死傷的傷，只一月便十不存六。百姓卻又嫌我們自甘墮落，被金人糟踐過，身子骯臟腌臜，令大宋蒙羞，要除之而后快。為何受苦的，盡是女子？”

    “我不知道為何女子受苦，”我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么，只是眼看著一個像我又不像我的我，把話又重復了一遍，總有些微妙，“我只知道，殺一人，救萬萬人，這買賣值得。”

    刀光一過，鏡頭給到了兀自滴血的刀鋒，刻意虛焦的背景里，韋氏身首分離。

    畫面漸暗，中央打出幾個潑墨揮毫似的字——何為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