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出身不光彩，對哥的事業除了負作用沒有半點增益。

    父親是不同意的，但爸喜歡。哥在外面的事爸都知道，嫂子第一次來家里，爸牽著他的手說，是程明對不起你。

    嫂子因為哥掉過兩個孩子，其中有一個，是哥帶著人一起過來玩，嫂子被搞到流產。爸過來看哥看見了，回頭叫父親給哥打斷了一根木棍。

    爸跟著父親從苦日子過到現在，受過不少委屈。我還有個弟弟，家里不準提，因為弟弟是爸跟父親義弟的孩子，一出生就被送走了。爸重視名聲，被父親義弟強暴后要自殺，是哥抱著他的腿求他活下來。爸應該也沒想到，最后他的兒子居然也是個差不多的強jian犯。

    嫂子原本是一所高校的在讀生，比我大一歲。經人介紹和哥認識，兩個人志趣相投聊的很愉快。一次他被哥邀請參加聚會，喝了助興的酒，被哥在一眾來人面前強jian了。嫂子把哥的頭打破，哥被送到醫院，醒了之后哥的那群朋友說看他不懂事，把他送到了一個地方教訓一下。哥拔了身上的管子纏著一頭紗布趕過去，嫂子一身臟污昏迷著躺在浴室里，已經不知道招待幾個客人了。

    后來嫂子輟學留在了那個會所。哥求過嫂子原諒，也帶人砸過場，但嫂子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和自己作對和哥作對，不到一個月，懷上了不知道誰的孩子。

    嫂子的第一個孩子，被他自己打掉的。

    他也還小，一時沖動為了報復哥讓哥被人笑話做了男伎。可真的在二十歲不到的年紀懷孕，是他沒有想的事。但那時候他連安全打胎的錢都沒有，在店里賺的錢都被拿去賠被哥砸場損失的器械了，嫂子把自己賣給了老板，簽了無底洞合約。嫂子從仇恨中清醒過來，不敢和別人說自己懷孕了，小心又小心地接了客。直到那些天被哥包場，一日夜里，哥抱著嫂子大吼著叫醫生，嫂子身下流著血。是嫂子故意讓孩子死在哥面前。

    被人告知這些事情，已經是在我見過嫂子之后了。那時候嫂子和哥分分合合不知道多少次，哥把我領過去時，兩個人正處在分裂狀態。

    哥被安排到家里公司鍛煉，嫂子被一個和父親同輩的叔父連續包場。之前嫂子和哥甜蜜的幾日，就這樣被打破了。

    叔父下臺后，兩個人對對方的報復行為是幼稚的傷害對方傷害自己。我被哥哥領著嘗到了嫂子的味道。半月后，我在學校被叫回家，哥哥跪在地上，身上紫紅一片，血愣子綻開流著血。

    嫂子第二個孩子，沒了。

    爸身體不好，父親讓他少管哥的事。爸因為哥哭了很多次，很多時候我也不清楚他是在怨自己沒有管教好哥還是覺得哥這樣活著他難受。哥是他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但他對嫂子的愧疚卻讓哥在家里的處境十分尷尬。

    婚后第一天，按照家鄉習俗，夫夫應該去vers家里拜訪。爸非說嫂子胎位不穩不讓嫂子過來，雖然兩家不過十分鐘的車程。

    我也因此休息了一上午，昨日酒喝得多了起來還有些頭疼，直到下午走出房間，看見嫂子穿著睡衣坐在客廳沙發上，我竟然在他臉上看到無奈的神情。問了傭人才知道，爸來了。

    爸在廚房煮湯，說是給嫂子補身子。前段時間嫂子身子虛差點流產，把所有人都嚇壞了。多次打胎的結果是嫂子懷孕不易，如果這次再流產，以后怕是很難懷上了。

    爸的貼心照顧讓嫂子十分不適，趁著爸歇息的功夫，嫂子忙要我把爸送回家去。

    我答應著，問起哥的消息。

    嫂子扭頭看我，那眼神透著一種我讀不懂的情緒，“問他做什么。”

    “昨晚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他。”

    “這個嘛。”嫂子眨了眨眼，“我給他灌迷魂湯了。”

    我笑笑不再問。

    過些日子爸讓我去探望嫂子。快到嫂子每月檢查的時候，哥公司又忙，便讓我多走動照顧嫂子。我自然是愿意的，選了個時間，仔細打扮一番又帶了些他喜歡的零嘴兒。到了哥家，卻只看見了傭人，一問才知道，嫂子出門了。

    我給嫂子打電話，沒人接，給哥打，哥在開會。等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住，便去了幾個嫂子常去的地方找，找了一圈人影也沒找見，準備返程時接到了嫂子的電話。

    “來醫院一趟，有事找你幫忙。”

    他原來是在醫院，也對，快到檢查的時候了。我沒多問，趕到醫院的時候，他靠坐在醫生辦公室的沙發上，閉著眼睛，神色困倦，像是睡著了。

    我小心坐到他身邊，醫生遞過來一疊單子，說是這幾個檢查需要家屬簽字。我突然想起有一次陪他去醫院，他一路上話也不和我說，把我當成司機用，等到需要簽字的時候才挽著我的胳膊，說，怎么說也成年了，算是半個家屬。

    不在一個戶口上的家屬而已。我笑笑，翻了翻幾張單子，低聲問，“這幾張都需要簽嗎？”

    醫生點頭。我用膝蓋墊著，掀起一疊紙的一角挨張單子簽起字來。他睡得不踏實，迷迷糊糊間說起了夢話。我手上不停，耳朵貼近，他一下靠在我肩頭，嘟囔著，孩子，孩子。

    我手下一頓，筆尖不小心戳破紙面在褲子上劃出一道。

    明明表現得不那么在乎孩子，卻連夢里都放不下。可是又哪有不在乎孩子的爸爸呢，這個孩子還是好不容易才懷上的。

    我搖搖頭，把那張紙抽出來，“醫生這個破了，沒.......”

    本想問醫生有關系嗎，這才看見我簽的是什么單子，流產知情同意書。

    一瞬間我腦子幾乎嗡的一聲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我閉上眼睛，搖搖頭，又睜開眼。

    流產....患者簽字，周洲。

    我盯著周洲兩個字，差點都要忘了，這是嫂子的名字。

    不知道什么時候肩膀的重量消失了，他輕輕打了個哈欠，從我手上抽出同意書。

    “啊，簽了一半。”他抬頭問醫生，“剩下的一半我補上可以嗎。”

    “不可以！”我猛地站起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的身體經不起折騰了，“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簽這個字？”手中緊緊攥著其余的單子，他為什么從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自己的身體都不顧。“藏在一堆檢查單里面，故意騙我？！”

    他楞楞看著我，突然一瞪眼，用尖尖的鞋跟踢了我一腳，“你喊那么大聲干什么。”

    說完站起身，對醫生說，“看這樣子今天不可能做了，我們改天約時間吧。”

    還想改天？！我瞪著醫生，醫生笑著對我點點頭。他踩著高跟鞋乒乓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回身說，“別為難人家了，患者有要求，自然是按患者的想法來。”

    我不動地方，他敲了敲門，又向我招手，聲音很低，“程俊。”我一瞬間有些恍惚，他已經很久不叫我名字了，“我要回家。”

    我下意識從兜里摸出車鑰匙走向他，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勁，他靠著門笑著又對我招手。

    我只好做一個因為生氣一言不發的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