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

    氣氛一瞬間變得安靜又沉默。

    他摸不清楚此時心里在想什么又是什么樣的感覺在看著沈舒瑯。

    他在那里安靜倔強地閉著眼睛，腦袋在往沙發里側偏著，側過臉的眼睫濡濕。

    仿佛是有感應到俞白的視線在看他，在他的注視下黑色的眼睫細碎地微微顫動著，令他想到沾染了水珠的黑色天鵝絨。

    俞白嘆了一口氣。

    拿著茶幾上剛剛倒好的熱水在沈舒瑯躺著的沙發旁坐下，伸手摸了摸沈舒瑯金色的的頭發。

    他的發絲很細，往日里總是金燦燦的，陽光一般的耀眼。

    摸起來手感很軟。

    沈舒瑯住的地方隔音效果很好。

    他聽著身邊的人呼吸的聲音，指腹蹭了一下玻璃杯，低聲說，“生病了還這么任性…”

    他還是妥協了。只得又說了句。

    “好吧。我喂你。”

    沈舒瑯于是轉過了身。

    他的確是個小孩子。十幾歲的年紀，任性妄為又天真。從倫敦那時候他就知道。

    無奈將人扶起，半坐著將沈舒瑯靠著自己胸口，將玻璃杯口遞到沈舒瑯唇邊。

    沈舒瑯才開口就著杯沿吞咽。

    俞白喂著他。兩人貼近的身體傳遞著無聲的熱度。

    沈舒瑯看著近在咫尺的俞白，看著他的臉，看著他裸露出的冷白的脖頸，看著他緊抿的淺色嘴唇。

    最后一口吞咽完，一杯水還是很快見了底。

    俞白放下水杯：“休息一下，一會送你去醫院。”

    聞言沈舒瑯立即搖頭，手臂一下子抱住了俞白勁瘦的腰肢，把臉埋在了他懷里。

    “沈舒瑯。”俞白提醒。

    話說出口，沈舒瑯卻還是一動不動，只是手臂聞言更緊了幾分。

    于是俞白便不說話了。

    耳邊他聽見沈舒瑯的聲音隔著他的胸膛悶悶傳來。

    近近的。

    是他少見的落寞和不自信。

    “老師，你真的不可能喜歡上我嗎。”

    “你不要和jiejie在一起好不好。”

    “我會比她對你更好。”

    “我沒有她漂亮嗎，我不夠好看…讓你心動…？你為什么就是不喜歡我呢……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這有錯嗎。”

    可能因為他生病了吧俞白想。不然為什么此時聽起來他會覺得沈舒瑯聲音低落又可憐，讓他聽了竟然有些難過。

    他一時想不到該去怎么回答他。

    時間在流動中似乎很漫長，又很短暫。

    他沉默著最后說。

    “你會遇到更合適的人。”他聽到自己的回答。

    是的。盡管他不能接受這樣的關系，但不能否定，沈舒瑯絕對是一個受歡迎且討人喜歡的人。

    他問他，他不漂亮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即使他不太關注這些，但無可否認，他從他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里，沒有比他更漂亮的。包括宋漾。

    他現在還小，還很年輕，以后會見到更多更大的世界，遇到更多更好的人。其中，自然會有喜歡他愛護他的人。

    但怎么，也不會是他自己。

    是的，不會是他自己。

    俞白心里有一瞬間的恍惚，隨著，有些輕微的疼痛。

    若有若無，他看著胸口沈舒瑯金色的發絲。耀眼的顏色，即使在屋里，還是如此的好看。像是一叢叢溫暖的陽光，透過他此時看著的眼睛，沁透進了他的心里。

    他只覺得那些光在心里好像留下了沈舒瑯的影子。

    靜默地停棲在那里。

    他清楚他自己的身份。

    作為俞家寄予厚望的獨子，他此時該做些什么，不應該被繼續糾纏。

    他活了三十二年。

    三十二年的人生一直規劃的清清楚楚，毫無波瀾。

    他喜歡這種按步就位的生活。也喜歡有條不紊地進行。這些都沒什么不好。

    但是又是這種感覺。

    這些天他想起沈舒瑯時就會有的感覺。

    心很亂。

    他控制不住，也難以理清。

    呼吸帶著滯澀。

    幾乎就在一瞬間。

    沈舒瑯不知哪里來的力氣趁他一時失神，翻身將他身體壓制住按在沙發上。

    “我會遇到更合適的人……”

    沈舒瑯念出聲。

    他的聲音飄渺又脆弱，眼里帶著令人心碎的溫柔：“所以……下周老師要訂婚了…是嗎。和jiejie。”

    俞白心里一瞬間帶著些說不出的愧疚。

    他知道了。是他父親說的嗎。

    他只得點頭。

    話音落下，伴隨著沈舒瑯驟然拉近的臉龐，那雙破碎的、美麗的眼睛帶著朦朧的緋紅色，兩顆淚滴很快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潮濕的、異常溫度的吻強制地禁錮住了俞白的唇。那么深的一個吻，帶著沈舒瑯的發燒的體溫，驚怒痛徹的情緒，落在了俞白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