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玉搭火車回家後，沒休息多久，我接到了警局的電話，讓我去當證人。

    當時，饅頭和人渣主管－－以下簡稱得可愛一點，叫渣渣－－的官司正要開始。

    老實說，這官司其實不干我什麼事。我就是個路過的證人，問題是，我是關鍵證人。

    我的證詞，可能在渣渣光偉正的履歷中，留下一小顆老鼠屎般的污點。

    先說一下渣渣這人。

    他兼具世上所有爛主管的特質，也有世上所有爛主管都會有的一樣東西：背景。

    他能把人生生逼瘋，把人搞到厭食癥、憂郁、精神崩潰，即使過了多年痊癒不少，老遠看到渣渣，還是會馬上尖叫逃走。

    鄉里都知道他是什麼人，經過時指指點點，甚至有人說他爛種（這話是因為他的家世背景，不過還是太難聽），但他就是不會倒臺。

    他渣得粗魯鄙俗，大搖大擺。有些人罵人不帶臟字，他罵人帶臟字，心機和棍子并行。為什麼他敢做？因為他自信，他有不怕的本錢，所以連藏都不用藏。

    他從年輕時當領導，今年2021就要退休，長輩說他從小就跋扈，但他現在還安安穩穩的坐在位置上。

    最奇妙的是，他還認為自己是個大善人。

    ＂雖然我嘴比較臭，但我有一顆柔軟善良的心！＂

    他無數次這麼說。

    ＂我這個人是苦口良藥，有些人不習慣跟我相處，但我的決定從不出錯！＂

    他的自信心永遠爆棚。

    他最喜歡出風頭，總是要爭第一，爭內部第一也爭外部第一。老是想上新聞，每天都壓著大家給他想新聞議題，想不出就罵，想不好也罵，不聽話罵，聽話也罵。做得稍有不合他心意也罵，做得合他心意也罵。

    總之他開心就罵，不開心也罵，在公司罵，即使不在，開車開到一半想到也打來罵。他罵得渴了就掛，喝杯水活力充沛再打來。

    面對此人的痛罵，回答問題會被罵不尊敬，不回答會被罵廢物，道歉會被罵敷衍，連連應聲會被罵沒在聽，出神會被罵沒把他放在眼里。

    怎樣都不是人，饅頭索性不當人了，一臉炫然欲泣的說：＂主任啊，實不相瞞，我有無法專心的病，所以總是眼神飄忽。這實在是我莫大的心理陰影，因為信任、尊敬您才跟您說的，您千萬別告訴別人啊。＂

    主任似乎不大信，并且轉身就會向所有人廣播，不過管他呢。你有病我也有病，這不是很好嗎。

    總之，在這片小天地，除他以外的人都不是人，而他的部門就是這混亂世界中的挪亞方舟。我等畜生能搭上，即使每月錢不多也不給加班費，也應該感天謝地，每日對他跪拜三次焚香禮敬。替他做牛做馬都是積功德。

    說到積功德，或許因為臨老心虛，他辦公室電腦旁總是貼一些大師語錄，邊角也放了些看著很貴的禪意擺設，也會捐款給師父，大約是消業障的意思。

    他會吃素，但一周吃一餐就好。他既吃素，定要吃飯店的精致素齋。小分公司的午休時間對他來說自然不夠，所以上班時會開車出去，晚一些回來。而那餐素齋，大約比我們整個辦公室的便當都貴。

    這就是他的行善積德，我一直不是很能理解。

    說白一點，渣渣就是被權勢養壞的垃圾。

    自己想當垃圾沒關系，覺得自己香得跟玫瑰一樣也沒關系，但你不能出來臭到別人、讓別人胃疼生病啊。

    但垃圾又怎樣，他有靠山呀。這年頭，有時當張專擦大人屁股的廁紙，比當個人強。

    而饅頭，當時就是這個渣渣的秘書，和他關系最深的人，我就是渣渣的垃圾夾子，專幫他干活。

    再待下去，不是被渣渣同化、最後因為沒靠山去吃牢飯，就是被渣渣活活逼瘋。

    去他媽的。

    回到開頭當證人的話題。

    前面說了一大堆，除了發泄怨氣，也是想說，當時我雖然忍無可忍和渣渣杠上，和他講話沒臉沒皮，事到臨頭，心里不免非常緊張。

    饅頭一向是個良民，除了搞黃和翻墻這兩件確實有點心虛，真沒做過什麼會進局子的事。

    而渣渣，前面說過，他靠山夠大。

    這年頭，司法不是維護正義的地方，是比山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