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俊今天一天如坐針氈，那個約定時不時冒出來，把他的心給撓得直癢癢。雖然他極力想表現正常，可還是經常上課上著人就放空，眼神亮晶晶地盯著某處，嘴角還噙著一抹可疑的笑，那興奮的傻樣跟隔壁的二狗子似的，就連旁邊男神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好幾次也沒發現。

    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學，蔡俊猴急地把書包收拾了一通就往外沖。等猴子他們過來找蔡俊一塊兒走的時候，這人都一溜煙地跑到停車場了。

    “今天俊子咋回事，溜得這么快。”

    “餓死鬼投胎？”

    “中彩票了？”

    “大概是春天到了。”男神冷不丁地接了一句，起身同三兩個同學一起離開了，留下猴子和熊哥面面相覷。

    ?

    九點很快就到了，宋玉飛隱匿在陰影下，把過往的行人又瞧了一遍，百無聊賴之下便把玩起腕上的手表來。

    只見蔡俊越過人群，一陣小跑到門口，他人高長得又俊，薄荷綠配著黑色的運動服襯得他清爽又青春，惹得路過的幾個女生紛紛低聲討論。

    蔡俊左右見宋玉飛還沒到，就對著旁邊反光的車窗照起自己來了。

    “學弟已經夠俊了，給其他人留點活路吧。”宋玉飛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一身黑合著馬尾顯得白凈又利落。

    “跟學長比還是一般般哈哈。”蔡俊一有人夸他尾巴就得翹上天，臭屁得很，這下宋玉飛這么直白地夸他更是樂得沒邊，

    不過臭屁歸臭屁，這人嘴甜平日里又一副乖弟弟的模樣，暗地里招了不少桃花。可惜那些個桃花暗送的秋波，這臭屁小子一個也沒收到，還多少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懷疑。心眼大對這些個暗示不明就里是個原因，當然還有其他的因素暫且不表。

    他們一邊活動筋骨，一邊閑聊，沒一會兒宋玉飛伸展了幾下身體，便腳步輕盈地跑開了，留下一句：“走了”。蔡俊應了一聲，隨即跟了上去。

    道上的車輛不多，也偶有幾個行色匆匆的路人，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安靜地跑著，在這條昏黃的燈光和黑暗持續交織的路上，地上兩人的影子長長短短，如影隨形。

    前方修長的身影觸手可及，那發束一甩一甩地露出瑩白的脖頸，沐浴露的香味若隱若現，蔡俊整個人像漂在空中一樣，雙腿無知覺地跟著跑，眼睛不由自主地黏在他身上，眼底盡是溢出的情意，唯一能感知就是同腳步聲一起砰砰作響的心跳聲，這個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宋玉飛是那團明艷又危險的火，而他則是黑暗中撲火的飛蛾。

    穿過街道，越過行人，二人到了中央公園。公園中央是個湖，沿著湖邊的道上有一家老小在此悠哉游哉地散步，有情侶在隱秘的樹后親密地耳語，也有像他們一樣純粹來這里跑步。

    兩人將偌大的中央公園繞著跑了一圈，這結結實實的五六公里可把蔡俊給累得不輕，雖然他平日里也運動打打籃球，可一口氣五六公里和打籃球不是一個概念的根本沒法比較。

    其實早在中途，蔡俊小腿上的僵硬感就將漂在空中的靈魂拉了回來，而宋玉飛在前方仍游刃有余地跑著，眼看兩人間的距離一點點地拉大，他自然是不服輸，暗自咬了咬牙，一聲不吭地緊緊跟在后頭。直到一圈跑完，宋玉飛回過頭來看他時，才發現蔡俊滿臉通紅，汗如雨下，把衣服都給打濕了，還沒等他走幾步路竟腳下一軟，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宋玉飛顯然是被嚇了一跳沒來得及拉住他，連忙上前問道：“蔡俊，怎么樣？人哪里不舒服？”

    此時的蔡俊腦子跟宕機了一樣，那雙狗勾般的下垂眼茫然地盯著宋玉飛，配上紅撲撲的俊俏臉蛋，讓人不由得感嘆帥哥變傻蛋了那也是帥傻蛋。

    顯然宋玉飛這時候并沒有功夫欣賞帥傻蛋，他一邊拍著蔡俊的后背，一邊緊張地上下掃視，語調也不復往常的冷淡，“有摔疼了嗎？頭暈不暈？還是會想吐？”

    好在沒過幾秒，這帥傻蛋就被地上的小碎石子硌得屁股疼，腦子終于運轉起來了，見宋玉飛這般緊張他關心他，蔡俊自然是樂得沒邊，還沒等他暈乎起來，那機靈的腦子又想起來他是如何腿軟跌倒在地的，這下可徹底樂不起來了。

    第一次約會就出這么大的丑可太丟人，蔡俊皺著張俊臉，沒敢再多看宋玉飛一眼，下垂眼愈發顯得委屈。

    宋玉飛哪里知道他的小心思，見他把手搭在膝蓋上的一臉委屈樣，還以為膝蓋磕破了，“是膝蓋疼嗎？拉起來我看看。”說罷就要捋起他的褲腿看看。

    手一搭在蔡俊的腳踝上，那冰冰涼涼的觸感就把蔡俊激得一激靈，連聲應道：“不疼不疼，膝蓋不疼。”

    “那還哪里疼呀？”這一句句溢于言表的關切話語像鉤子一般，勾得蔡俊不得不看向他。看那神女般白凈細膩的臉龐，看那一派令人安定的氣質，蔡俊還在那如水般多情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他不由自主地說：“唔，小腿，小腿有點疼，好像抽筋了。”

    “左腿還是右腿？”

    “唔，左腿。”

    “我幫你捏捏。”

    一雙玉手白凈修長在小腿上有勁地來回揉捏，拍打，見蔡俊仍滿臉通紅一個勁兒地流汗，宋玉飛還松了松勁兒，把小腿后邊上的肌群和筋膜伺候地更是服服帖帖貼的。

    “你什么時候開始疼的，怎么不告訴我。”

    “唔，快停下來的時候抽筋的。”

    “下次要是抽筋的話要立馬告訴我。”

    “嗯，知道了。”蔡俊乖乖地答道，一邊回味宋玉飛著急體貼的模樣，一邊又有些沮喪，懊惱自己出糗毀了氣氛，內心交雜著甜蜜與苦澀，這卻是少年難能可貴的青澀。

    “你以前是不是沒跑過這么長的？”

    “嗯打球打得比較多，跑得少。”

    “是我疏忽了”宋玉飛停了一頓，神色認真地說道:＂可以慢慢跑，跑不動也可以不跑，不用這樣勉強自己。＂

    蔡俊從喉嚨里擠出來嗯的一聲，便把頭低下了，一時間兩人均不做聲，周圍靜悄悄的。

    路過的人也總是向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蔡俊心不在焉，盯著那小腿百轉千回，宋玉飛則是一臉專心給他按小腿，一副坦蕩磊落的樣子，兩人絲毫沒感受到來自路人的目光。

    好一會兒，宋玉飛才打破沉默，“怎么樣，有沒有好一點？“

    “唔，應該好了吧，我站起來試試。”蔡俊依依不舍地摸了兩把小腿才把褲腿拉下來，攙著宋玉飛的手站起來，還試圖向前走了兩步路。

    “還能走嗎？”

    “應該可以。”蔡俊依言走了幾步，雖然他極力表現正常，但身姿還是透著股別扭的味道。

    宋玉飛看了一眼手表，“現在快十點半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坐那椅子上等我一下。”把蔡俊扶到長椅上后，便朝遠方跑去。

    蔡俊看著遠去的身影，心里默念道：“我不想落下你那么多，離你那么遠啊。”

    這句模糊的話語轉眼消散在風中，蔡俊突然感到喉嚨有些發酸，心想，可能是太久沒喝水了。

    ?

    幾分鐘后，蔡俊坐上了后座，一手拎著礦泉水，一手悄悄捏著宋玉飛的衣角，風徐徐地吹著，行人和車輛少了許多，街上一下子冷清了，邊上的店也陸陸續續地關了，偶有一兩家亮著的燒烤店和便利店。

    “抓緊點，要加速了。”宋玉飛清亮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蔡俊聞言，立馬抓緊了他腰間的衣服，他的體溫從衣服傳到了蔡俊的手上，此時電動車像飛起來了一般，在無人的街道上疾馳而過，撲面而來的風吹得頭發和衣服一個勁兒地往后飄，那感覺自由極了，苦澀的心情一掃而空，當然了要是能不被宋玉飛的發尾甩臉就更完美了。

    沒過一會兒，“你要不要開慢點。”

    ”你說什么，大聲點。“

    “我說，那要不要開慢點，這么快要是撞到人怎么辦。”蔡俊貼著宋玉飛的耳朵大聲說道，他絕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太冷了才想開慢點。

    “不會的，現在沒車沒人。”宋玉飛冷靜地說道。

    “你怎么還闖紅燈？！”

    “…..”宋玉飛先是默不作聲，后低聲反駁道：“現在沒車沒人。”

    “那也得看紅綠燈啊，萬一有車沖出來怎么辦。”蔡俊隨即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地科普起遵守交通規則的重要性，以及他在電視上看到的車禍慘狀。

    （小劇場：

    宋玉飛把頭一轉，發尾隨即甩了蔡俊一臉。

    蔡俊：“…..”

    宋玉飛：“我錯了”。）

    風馳電掣下，兩人很快就到蔡俊家了。

    “明天你還去學校嗎？”

    “當然要去了”

    “走路？還是騎車？”

    “一般是自行車。”蔡俊對于宋玉飛問得這么細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宋玉飛沉吟了片刻，“你明天這腿肯定得疼，到時候我送你去學校吧。”

    這對蔡俊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不，應該說是天上掉餡餅，他結結巴巴有違私心地推脫了一番，“不用了，這，這太麻煩你了。”眼睛卻炯炯有神地盯著宋玉飛，就差搖著尾巴把這塊餡餅叼走了。

    “是我沒考慮周到，今天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七點十分過來接你。”也不等蔡俊回復，就要啟動車子離開。

    “那你開慢點，路上小心，不要闖紅燈。”蔡俊急忙喊道。

    “會慢點的”宋玉飛沖他揮了揮手，轉頭補充了句：“下次我會慢點的。”那眼神是如此的堅定而深邃，橘黃的燈光將他襯托得愈發柔和，透出一股舊時光的美來，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駛向黑暗中。

    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蔡俊在門前默默杵了好一陣才進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