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婚吧
爭取早點回來,已經成了葉華彬的口頭禪。 他一次次地給她希望,又一次次地讓她失望。 裘歡暗暗地想,在她的病痊愈之前,但凡他能做到一次,她愿意給他解釋的機會。 可惜,她等來的是父親身邊住院的消息。 裘歡馬不停蹄地趕去醫院,年邁的父親躺在病床上,旁邊坐著滿臉愁容的母親。她和記憶中相比,蒼老了十歲。 “怎么只有你一個人過來?”裘母沒看到葉華彬,表情很微妙。 裘歡愣了兩秒,驟然想起今天周六,他不需要上班。 “他最近工作很忙,這個時間還在公司加班呢。”裘歡打馬虎眼。 “華彬是個好孩子,平常相處的時候,多諒解,知道嗎?”裘母叮囑。 “嗯……”裘歡強忍心酸,握住爸爸的手,他已經睡著了,輕聲問,“爸爸什么情況?醫生怎么說?” 想起老伴兒,裘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突發心梗,醫生說什么冠狀動脈多處阻塞,要盡快做心臟搭橋手術,我也不太懂,醫生叫做,就盡快做吧。” 眼見母親要哭,裘歡連忙打氣:“爸爸身體向來硬朗,一定可以痊愈的。” 裘歡找主治醫生了解父親情況,得知這個手術屬于比較成熟的一種常規手術,醫生技術熟練的話,死亡率可以控制在1%左右,手術后注意休養,所有費用8萬左右。 得知手術成功率很高,她稍微松了一口氣,但聽到手術費用時,臉色微微一變。 為了湊夠新房的首付,雙方父母掏空家里積蓄,前段時間葉華彬又貸款買車,每個月的工資還房貸車貸,存下來的并不多。 她點開手機APP,銀行卡余額只有9萬。 如果這筆錢,她賺的,絕對花的義無反顧,可如今,她還得咨詢另一個人的意見。 或者說,得看另一個人的臉色。 就在裘歡思考怎么和葉華彬溝通的時候,她看到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會在這里? 裘歡身體不受控制地跟過去。 在醫院林蔭道下,連樺主動牽葉華彬的手,兩人并排散步,姿態休閑。 一個響亮的耳光聲響起,連樺都沒看清來人,被打的觸不及防。 直到臉頰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她捂住臉,震驚地看向裘歡。 葉華彬也被震到,回過神,急忙甩開連樺的手,說出渣男標配語錄:“老婆,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又一個巴掌聲劃破空氣,葉華彬的臉偏到一邊,皮膚浮現清晰的五指印。 裘歡定定地站在兩人身前,右手掌隱隱發麻。 好幾秒后,她唇角勾起一抹薄涼的笑:“爸生病了,卻和小三幽會,葉華彬,你可真行。” 丟下這句話,裘歡轉身離開,多看他們一眼,都覺得惡心。 被打了一巴掌的連樺想追上去,被葉華彬攔下。 她委屈極了:“怎么能隨便打人?!” 葉華彬:“她打你,你就該受著。” 連樺當場傻眼,怔怔地看著葉華彬朝裘歡方向跑去。 不遠處,車窗緩緩降下來,露出一張俊秀的容顏。 想起裘歡泛紅發抖的手掌,覃深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臉,仿佛被打的是他。 小東西發起火來,夠帶勁啊。 . 葉華彬厚臉跟在裘歡身后,裘歡顧及父母情緒,沒有在醫院繼續為難他。 好不容易挨到回家,她單肩包丟在沙發里:“別急著解釋,先聽點東西。” 點擊手機屏幕,響起連樺有別于平常溫和形象的囂張聲音。 ——我比你更適合華彬哥。 ——華彬哥說過,他和你繼續在一起,只是顧及你沒了他后,不知道怎么活下去,而我不同,我有體面的工作,能自食其力,只要我留在他身邊,偶爾看幾眼,他就很滿足了。 這段話打亂葉華彬準備好的說辭,腦子飛快運轉,打算開口的時候,裘歡又說:“還有呢,看完再說。” 她的手機出現一段錄像——從遠到近,葉華彬任由連樺牽他的手,整整持續30秒。 如果錄音算連樺單方面的說辭,那么錄像已經成了兩人勾搭的石錘。 葉華彬臉色出現很微妙的變化。 “到底發生什么事能讓你們牽手半分鐘?除了你情我愿,我想不到其他理由。”裘歡背靠沙發,斜眼看站在一旁低著頭的葉華彬,“當然,也可能是我的想象力過于貧瘠,不如,有請華彬哥告訴我?” 她身子微微發抖,儼然在竭盡全力地扼住脾氣,努力維持理智。 足以讓葉華彬亂了陣腳。 他沒見過這樣的裘歡,全副武裝,似乎無論自己做什么都徒勞無功。 “我們商務部經常需要外出應酬,你知道的,上兩周,有家研發公司的制作人是東北人,特能喝,我干不過,連樺主動幫我擋酒,連續幾天下來,直接胃出血,來醫院做檢查。”葉華彬在裘歡愈發薄涼的注視下,愈發沒底氣,降低音量,“她畢竟為了我才弄成這樣,我又是她的直屬上級,于情于理都該來看她。” “她確實對我有意思,不過我一直和她說我有老婆了。”見裘歡一言不發,葉華彬連忙向她示意左手,“婚戒,從來沒有摘下過,他們都知道我很愛你。” 視線從戴戒指的手一點點地移到他略顯慌張的臉,裘歡沒有過多表情,好似在看一個陌生人。 “老婆,說話啊!”葉華彬走過去,死皮賴臉地坐在裘歡身邊,抓住她的肩膀,來回晃動,“你不說話的樣子,好可怕!” 裘歡身體還沒康復,被他晃得頭暈眼花,高冷的神情徹底破防,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推開他:“葉華彬,我在你心中,是個智障嗎?這種解釋也會信?” 看她臉色蒼白,葉華彬立刻收起洪荒之力,處于想親近她又怕她不舒服的狀態,頗為手足無措:“沒有及時甩開連樺的手,越過同事間正常的界限,讓你誤會了,是我的錯!” 好一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裘歡被氣得太陽xue突突直跳,又啞口無言。 除了牽手,確實不知道他們進展到哪一步,但她絕不信他們之間清清白白。 突然之間想起覃深問連樺的問題。 ——連樺,昨晚的會,你好像也缺席? ——身體不舒服,去醫院了,事前有和組織會議的同事打過招呼。 去醫院。 這三個字多熟悉。 她質問葉華彬為什么沒有回家和她過結婚紀念日的時候,他也說過。 ——昨天晚上急著趕回家,車速太快,路上追尾了,前面開車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我不得不送她去醫院。 裘歡想著想著,笑了出來,越笑越夸張,雙手捂住臉,肩膀抽搐。 原以為驚險過關的葉華彬看傻了眼。 剛才不是好好的嗎?又怎么啦? “老婆?我知道錯了!你……你……打我吧,罵我吧,總之別這樣……”他心很慌。 裘歡抬起頭,眼里有淚光,像是笑出來的,又像是發自內心的憂傷。 “手機里有汽車追尾時拍的照片,時間和路線都對的上,因為你確實開車追尾了,你也真的去了醫院。”裘歡語速越來越慢,可吐字清晰,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但是,并不是去送那個因為追尾受傷的人,而是去探望連樺。” 經過加工后的信息被她拼湊出真相,葉華彬困難地咽了咽口水。 裘歡隔著盈亮的水光,看著眼前變得模糊的男人,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里蹦出來:“我們結婚紀念日當晚,你寧可推了緊急會議,也要去看另一個女人,中間還給我回了個電話,說愛我!婚內出軌,謊話連篇,你就這樣愛我的!” “老婆……” 葉華彬伸手想碰她,被她大力拍掉。 裘歡想到即將要說的話,連呼吸都覺得痛,豆大的淚珠滑落,瞬間用手抹去。 “葉華彬,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他傻眼了。 “謊言一個接著一個,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裘歡食指揉揉泛疼的太陽xue,渾身疲憊,準備回房休息,剛站起來,被人從身后一把抱住,男人的臉挨著她鎖骨,耳邊傳來他充滿愧疚的聲音:“歡歡,對不起,對不起……最近工作壓力實在太大,一時鬼迷了心竅,沒有和她保持好距離,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懷里的女人宛若木偶,一言不發,葉華彬轉過身,正面對她,為了遷就她的身高,彎下腰,眼眸布滿誠懇和乞憐:“我愛的人只有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要開始找工作了。” 她來了這么一句牛頭不搭馬嘴的話。 葉華彬不太理解:“你不用出去工作,我可以養你,養一輩子。” “你他媽的有病吧!”裘歡被氣得爆粗口,后退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每當我想出去的時候,你就說你可以養我一輩子!結果呢?!” “結果就是你的工作壓力實在太大,一時鬼迷了心竅,在外面有其他女人。” “老婆……”他的神情委屈又無措。 眼見葉華彬那貨又要靠近,裘歡連忙做出阻擋的手勢:“老公這么辛苦,都是為了我們家,我該體諒,該理解,對不對?接受被你養,就要接受你有其他女人,對不對?” “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有第二次,相信我!”葉華彬做出發誓的手勢。 看著他誠懇的表情,放往常,她大概率繳械投降,如今只覺得虛偽極了,滿腔悲涼:“那我說聲謝謝咯,謝謝你在她和我之間,選擇了我,畢竟她有體面的工作,能自食其力,偶爾看幾眼,就很滿足了,我不同,我沒了你,就沒了經濟來源,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老婆,你誤會我了,我只是不想你這么累。”葉華彬搖搖頭,不認可她的話。 “亦或者,你非常享受家里有人把你當大爺一樣,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裘歡重重地嘆了口氣,不愿繼續與他爭執下去,“我們就這樣吧,好聚好散。” 葉華彬被她毫無留戀的態度刺激到了,想起覃深辦公室里熟悉的保溫袋和飯盒,抓住裘歡的肩膀,手指陷入肌膚:“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其他人了?!” 倏地,裘歡心漏了半拍,臉色逐漸蒼白。 葉華彬死死地盯著她的臉,猜測道:“為什么那天中午,你會去覃總辦公室,你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想到覃深用葉華彬的工作威脅自己,她還真的就范了,嘲笑他不懂什么是愛,裘歡感到無比諷刺。 她朝葉華彬輕輕一笑:“他就是我在外面的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