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的臉跟方才的記憶閃回交疊在一起，格外鮮明。

    衛章驚喜交加，另一只手疊到姜郁攥著自己手掌上，歡喜地晃了晃，眉眼笑得彎彎的，同方才在外頭時有禮有節游刃有余的模樣很不一樣。

    姜郁低頭瞧著他，抬手輕而易舉地揉了揉衛章的腦袋。衛章下意識地偏頭躲，手還攥在姜郁手里，被他順勢拽到懷里，結結實實地擁抱了一下。

    “回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衛章抬頭不輕不重撞他下巴一下：“我自個兒都還迷瞪著呢。”

    姜郁放開他，微微勾起唇角：“都說國外吃得營養很好，你怎么還沒我高。”

    “切。”暗暗比對了一下兩人拉開差距的身高，衛章郁悶地撇撇嘴，心里卻有一點兒微妙的歡喜。自己老早就出國讀書，跟父母親緣淡薄，衛氏在國外又有產業，衣食無憂，能不回國就盡量不回。而姜郁家情況又有所不同，他父母感情深厚，早就想撂了挑子夫婦倆二人世界去，因此姜郁畢了業就被綁在他家的企業歷練著。兩人雖然一直保持聯絡，但其實已經好些時日沒見面了。

    回來沒提前知會姜郁一聲，其實是有點害怕。

    害怕與曾經親密無間的友人因為時間距離生出無法彌合的罅隙，見了面只能尷尬而客套的寒暄。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大概會失去站在這個場合的勇氣。

    還好還好。

    衛章仔細瞧著姜郁的臉，想起小時候他一直比自己長得慢些，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眼角有點兒垂下去，總讓人想起小奶狗，誠摯可愛得讓人想揉揉腦袋捏捏臉頰。但是卻意外的不好惹。自己被人嘲笑欺凌的時候，都是姜郁像個小小的騎士一樣英勇地充當保護者。雖然衛章很懷疑，這家伙之所以如此奮勇，有一部分原因認為只有他能氣自己。

    那幅小模樣現在倒長開得頗有男人味了，嘖嘖。不過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具有表里不一的欺騙性。

    “看著我傻笑什么呢？”姜郁唇角微揚。

    衛章一把扯過他向外走：“蹲在衛生間里寒暄，你才傻呢！”

    兩個人簡單聊聊這些年各自經歷，一起回到大廳里，章太似乎早就在人群里找衛章，一看到他就做手勢示意要他過來。衛章無奈，只好走過去。

    “早早你怎么回事，你……”章太本有慍怒些，數落到一半兒，瞧見姜郁跟在后頭，忽地轉了臉色，硬是笑出了幾分慈祥：“小郁來啦！章姨剛怎么沒看見你？你爸媽最近又上哪兒瀟灑去了？”

    姜郁笑著同章太寒暄幾句，也算是幫衛章解了圍。衛章本想趁機丟下此人溜之大吉算了，誰料姜郁還挺狡猾，料到似的，背在后頭的手捏著自己不放，衛章也只得賠笑著站在一旁。

    章太話鋒一轉：“小郁真是能干，怪不得你父母放心都交給你。這回早早回來，可得多跟你學一學這經營管理的本事。”

    這又扯到繼承集團上來了，衛章無奈地揉揉太陽xue，敷衍地點頭應和。

    姜郁笑道：“早早這么聰明，想必沒問題的。”小名從他嘴里說出來，真是奇怪……衛章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章太倒很滿意，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哎呀，瞧瞧我這記性，光顧著跟你們兩個說話，倒忘了引薦，這位是宏旺的文總，和她家的千金。”

    文總看著與章太年齡相仿，一頭短發，看著作風很干練，一面跟兩人握手，一面笑道：“都是年輕才俊，我們這些老家伙，也該退出歷史舞臺嘍。”

    姜郁接道：“您可別這么說，孫悟空七十二變，不還是逃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嘛。”

    文總被逗得大笑，將身旁女兒往前推了推：“老姜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嘉媛，去跟兩位哥哥好好聊聊。你們年輕人，話題多。”

    這位宏旺千金模樣遠不如其母大氣，臉上醫美痕跡略有些明顯，看樣子像是沖著衛章來，說話間“哥哥”長“哥哥”短，只差抱著衛章手臂搖晃撒嬌了。

    衛章一時覺得頭更大了。因為身體的秘密，他基本沒想過戀愛這回事，想想這戀愛總得談到本壘，到時候赤誠相見，估計不管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都得嚇一跳：“誒，我的玩意兒你也有啊，真巧。”養只貓養條狗孤獨終老算了。

    說來也奇怪，在國內時他尚且還算是與這方面絕緣。出了國不知道是風水變了還是怎么，桃花運莫名其妙旺了起來，追求者還男女均有。他本不擅長社交之道，為了保護自己不得不練就了一身變色龍的本領，最后居然傳出個風流名聲。

    可眼前這姑娘吧，還真讓衛章無計可施。雖然他對衛氏生意上的事兒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但也知道宏旺是重要的商業合作伙伴，要是得罪那就太沒溜了。那邊章太和文總一面聊還時不時地看過來，他只得強打精神，逗得嘉媛咯咯直笑，越發超出衛章心里安全范圍的距離。

    衛章表面上笑得瀟灑自如，襯衫下的手臂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難受得不得了。正在無計可施，旁邊姜郁忽然看了看腕上手表：“忘了今晚還有事兒，我得先走了。”

    衛章心內咬牙：這該死的家伙，就這樣棄友而走，見死不救不成？

    姜郁仿佛看得到衛章心里的os似的，唇角微勾：“早早，我可是為了歡迎你才來的，不送送我？”

    衛章連忙把胳膊從姑娘手里抽出來：“我送送姜郁，你穿得少當心著涼，就別出去了。”說罷，忙不迭地跟在姜郁身后出去，顧不上是不是又被他叫了別別扭扭的小名。

    終于是從混雜著酒氣和香水味的大廳里逃出來了。

    衛章吸了口微涼的空氣，拍拍姜郁肩膀：“總算你小子夠意思。”

    姜郁挑眉笑得促狹：“我還以為你很享受。”

    衛章郁悶地從褲袋里摸出煙盒來，銜了一根點著了，含混道：“享受個……頭。”自己啊，真正算是無福消受美人恩。

    姜郁忽地伸手，從衛章嘴里把煙抽出來，自己吸了一口。

    “喂喂喂，想要我還有，干嘛搶我的……”

    姜郁慢慢吐出煙霧，輪廓深刻的五官被氤氳地有些模糊，驀地沾染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我不想要，只不過不想看你抽罷了。”

    衛章去拿煙的手頓在一半，又慢慢把煙盒推回口袋，半晌才訕訕道：“你是真有事兒還是假有事兒啊？”

    姜郁笑了：“真有事兒。”

    衛章忍不住追問道：“什么事兒啊？”

    姜郁把吸完的煙蒂按熄丟進垃圾桶，一把攬過衛章肩膀：“走吧，給你接風洗塵去！”

    “誒誒誒……你走慢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