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過來，沈云穆只覺得自己是著了魔才會和顧從之玩兒一夜情。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也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只好全身心投入進工作里，企圖用逃避解決問題。然而直到兩天后，他才想起來自己還給自己挖了多大的坑。

    沈云穆剛回國不久，回國后直接進了導(dǎo)師的工作室，偶爾去畫廊幫忙。導(dǎo)師說起有一個朋友的女兒想要學(xué)習(xí)畫畫，他忙著管理工作室抽不出身，便把這份工作介紹給了沈云穆。

    小女孩叫顧森河，顧從之的那個顧。雖然導(dǎo)師會給他介紹這個工作是個意外，不過他接下這個工作時，確實抱著可以借機認識顧從之的想法。

    當(dāng)然是在那一晚之前。

    導(dǎo)師告訴了他時間和地址，沈云穆嘆了口氣，現(xiàn)在反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只能告誡自己，就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再者說，也不一定就會撞上顧從之。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天不遂人愿，沈云穆看著門被拉開，門里站著的赫然就是讓自己煩悶了一整周的顧從之。

    顧從之有些意外，側(cè)身讓人進門，帶著些玩味的笑開口：“原來沈老師就是你。”

    沈云穆心里只想轉(zhuǎn)身逃走，面上還要裝作無事發(fā)生，形式化地打起了招呼：“你好，我是張老師的學(xué)生，沈云穆。”

    “請坐。我是顧森河的哥哥，顧從之。”顧從之臉上笑意更甚。

    已經(jīng)坐到了對方面前，沈云穆反而忽然冷靜了，只當(dāng)自己暫時性地失憶，熟練地掛上一副疏離的表情開始交談。

    “之前張老師和我說過大概的情況，也準備了初步的教案，不過具體還是需要根據(jù)她的情況調(diào)整。不知道顧小姐在哪？”

    “沈老師還真敬業(yè)，怎么都不和我敘敘舊。”顧從之卻沒打算繼續(xù)放著他裝傻。

    “我拿了工資，自然要負責(zé)，也不好多耽誤顧先生您的時間。”沈云穆嘴上答的無可挑剔，心里卻有些摸不準顧從之的想法。

    顧從之還想說些什么，聽到動靜的顧森河卻已經(jīng)從樓上跑了下來，他只得改口：“森河來了，你可以和她聊一聊。上課的事由你安排就好，我爸媽最近都不在，沈老師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哥哥？”森河坐到顧從之身邊，禮貌地朝沈云穆笑了笑，有些局促地看著顧從之。

    “她就是我meimei，顧森河，剛過12歲。”

    “你好，我是沈云穆。負責(zé)教你畫畫的老師。”沈云穆其實不太擅長和小孩子交流，勉強自己接下這個工作，心底卻沒有一點把握，只好微微笑了笑以表善意。

    “沈老師好。”好在顧森河看起來是個很溫和的女孩子，沈云穆也稍微放下心來。

    “畫室在那邊，森河，你帶沈老師過去吧。”顧從之輕輕拍了拍森河，又轉(zhuǎn)向沈云穆，“那就麻煩你了。”

    “嗯。”沈云穆點點頭，跟在森河身后離開。

    顧從之看著他們走進畫室，往后一靠仰頭陷入沉思。

    兩人在畫室一呆就是四個小時，再出來時已經(jīng)到了晚飯時間。顧從之不在客廳，沈云穆本想趁機離開，還沒等他和森河告別，顧從之卻像是踩準了點一樣出現(xiàn)。

    “這么晚了，沈老師留下一起吃飯吧。”

    “不了，我約了朋友一起吃飯，就不打擾了。”沈云穆隨口扯了個謊搪塞過去，他實在沒做好和顧從之交流的準備，尤其還在他家人面前。

    “這樣，那好吧。那下周再見。”顧從之也不勉強，沈云穆松了口氣，走出了顧家大門才算是徹底放松下來。胡思亂想著慢慢晃悠出小區(qū)，才想起來自己是打車過來的，這個別墅區(qū)附近幾乎沒什么便捷的公共交通，眼看天就要黑了，他站在路邊，莫名覺得有些落寞。沈云穆在心底嘲笑自己多愁善感，想起自己隨口扯的謊，索性真的給朋友打了個電話。

    唐遠就住在附近，開車來接到沈云穆后兩人便直接去了酒吧。唐遠算是他的發(fā)小，多少知道一些自己的事，之前的消息也是從他那打聽來的。

    “你不是去見你暗戀對象了嗎，怎么還有時間來找我喝酒。”唐遠看他一臉心不在焉，忍不住打探情況。

    “做個兼職而已，哪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沈云穆繼續(xù)發(fā)著呆，無精打采地回話。

    “呦，你上次可不是這么說的吧，怎么？失戀啦？”

    “專心開你的車。”沈云穆不想理他。

    “哇我都給你當(dāng)司機了，還不讓我打聽點八卦嗎？”

    “后天我就去提車，恭喜你失業(yè)了。”沈云穆樂了，開始陪他插科打諢。

    “你這人怎么河還沒過就拆橋呢？要解雇我先付遣散費好吧？下車下車。”唐遠把車停在酒吧附近的地下停車場，解了安全帶準備下車。

    沈云穆低頭解著安全帶，突然沒頭沒尾說了句，“我和他睡了。”

    唐遠拉開車門的手頓時愣在原地，半晌后他又坐回原位，一臉疑問地看著沈云穆。

    沈云穆嘆了口氣：“那天在酒吧，他不是找我要了聯(lián)系方式嗎。”

    “我知道，可你不是沒和他走嗎？”

    “嗯，我第二天又聯(lián)系了他，讓他去我家。”

    唐遠被震驚得語無倫次，認識沈云穆這么多年，還沒見他認真談過什么戀愛，這兩年更是清心寡欲得跟出了家似的，沒想到一來就這么刺激：“不是，你這個，你怎么一上來就本壘打啊？你和他告白了？”

    沈云穆?lián)u搖頭，　“算是……一夜情吧？”

    “大哥，顧從之他玩一夜情你就陪他玩啊？您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沈云穆閉了閉眼，再次深深嘆了口氣。

    “行了行了，你別嘆氣了，咱們?nèi)ゾ瓢陕男袉幔俊碧七h被他帶得也想嘆氣，搖搖頭下了車。

    “所以，顧從之怎么想的？”眼看一杯酒快喝完了，沈云穆還是不提這事兒，唐遠實在忍不住問到。

    “不知道。”沈云穆轉(zhuǎn)著吧臺上裝飾用的小夜燈，盯著燈光發(fā)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唐遠繼續(xù)問。

    “不知道。”沈云穆繼續(xù)轉(zhuǎn)著燈發(fā)呆。

    “算了算了，你還想喝點什么？”唐遠無奈，只好換個話題。

    “不知道。”沈云穆依然看著燈發(fā)呆。

    唐遠氣結(jié)，按住沈云穆不停晃動的手，“沈云穆，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好巧不巧，顧從之正好和幾個朋友一起進了酒吧，經(jīng)過他們桌旁。來的都是平常一起玩的朋友，有人和唐遠也算是熟識，見了唐遠便停下來打招呼。

    沈云穆回過神，看到顧從之站在一旁，正想著該說些什么，顧從之卻沒看向他這邊，轉(zhuǎn)身和其他人一起走向別處的座位。

    唐遠看了看顧從之，又回頭看看沈云穆，試探地開口：“他們說讓我?guī)闳ズ退麄円黄鹜鎯海阋幔俊?/br>
    “行啊。”沈云穆答應(yīng)得意外爽快，唐遠反倒愣了愣，看沈云穆站起身，才一臉不解地帶著人走了過去。

    一群人在一起聊的也就是吃喝玩樂，沈云穆來的時候答應(yīng)得干脆，坐到這里卻還是和之前一樣幾乎不說話，只在有人問到他時才回答兩句。有好事的人提起上周的事，開始拿顧從之打趣：“顧少之前還主動搭訕過人家吧，怎么，你也有失手的時候？”

    顧從之也不惱，笑著回應(yīng)：“哪有什么失手不失手的，不是一類人沒必要勉強嘛。”

    見有人看向自己，沈云穆也微微笑了笑，卻不說話，唐遠忙把話題岔開。之后沈云穆更加安靜得過分，全程坐在邊上默默喝酒。他本就沒吃晚飯，兩三杯混雜的酒喝進去，就算還沒醉倒也著實有些不舒服。他低聲和唐遠打了個招呼，接著起身去了洗手間。

    雙手撐在洗手臺上緩了緩，反胃的感覺散去不少，大腦卻始終有些暈沉。原本想讓自己清醒一下，腦子里卻始終不停地回響著那句“不是一類人”，他郁悶地晃晃腦袋，幾乎產(chǎn)生了頭痛的錯覺。突然有人進了洗手間，沈云穆回頭看了看，是個不認識的男人。那人走到沈云穆身邊，頗有些關(guān)切地問：“你不舒服嗎？”

    “謝謝，沒什么事。”沈云穆轉(zhuǎn)過身面對著陌生人，或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他沒打算離開，饒有興趣地看著來人，似乎對下文很是期待。

    “你好，這是我的名片。”男人遞上一張紙片，沈云穆隨手接過。看他沒有抵觸的意思，男人又往前靠近了一步：“不知道你今晚有沒有空？”

    沈云穆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似乎在思考什么，正準備開口，身后卻有人走進來攔在了自己面前：“不好意思，他喝醉了，我先帶他回去。”

    沈云穆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顧從之，有些沒來由的心虛，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顧先生來這里干什么？”

    顧從之回頭看了看沈云穆：“你喝多了。”

    “我沒有。”

    “有沒有先出去再說。”看旁邊的男人沒有放棄的意思，顧從之拉著沈云穆轉(zhuǎn)身就走。

    沈云穆沒有防備，直接被拉出了洗手間，反應(yīng)過來后企圖反抗，卻發(fā)現(xiàn)對方意外地用力。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人拉拉扯扯，他只好跟著顧從之出了酒吧。

    “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出了酒吧，沈云穆在路旁站定，一步也不肯往前。

    “我讓司機送你回家？”顧從之松開手，無奈地看著有些耍賴意味的沈云穆。

    “你有什么事嗎？沒事的話我回去了。”沈云穆卻不理會，轉(zhuǎn)身朝著酒吧走去，又被顧從之?dāng)r下來。

    “回去干什么？你喝醉了，早點回家吧。”如果沈云穆現(xiàn)在還清醒，他大概會發(fā)現(xiàn)顧從之第一次有些焦躁。

    “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麻煩讓一下路。”可惜他現(xiàn)在不是很清醒，只想推開攔住他的人。

    顧從之看到還被沈云穆拿在手里的名片，抽出來掃了一眼，“怎么，你還想回去找他嗎？”

    沈云穆早忘了自己還拿著這個東西，此時卻也不甘示弱：“有什么不可以的嗎？”

    顧從之突然輕輕嗤笑：“沒什么不可以，當(dāng)然可以。”

    說完他慢慢逼近沈云穆，直到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沈老師與其找不認識的人，不如直接找我？”

    沈云穆一動不動，愣了半秒才明白顧從之的意思，挑釁似的盯著眼前的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