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昳璟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身邊已經(jīng)沒了沈慕珩的身影。

    久違無夢的長眠，她醒來以后毫無酒后頭暈腦脹的感覺，只覺得神清氣爽。

    自與沈暮庭分開以來，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么睡得這么沉了，記不得多少個夜里她猛然驚醒，耳邊回響著她從前與沈暮庭的爭執(zhí)。分開后這三年她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幾乎將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奉獻給了頤景娛樂，也許只有把頤景娛樂做大做好才可以填補自己心中的空缺。

    偶爾在工作的間隙她會打開抽屜，從深處掏出一個相框發(fā)呆。那是她和沈暮庭在酒會上初識時的合影。明明在一起的五年間他們有過很多合影，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最喜歡的永遠是這一張。那是她第一次作為頤景娛樂的繼承人參與公開活動時和沈暮庭的合影。照片中的她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故作老成的華麗禮服，可面對鏡頭時哪怕笑著也還是掩飾不了眼中的緊張。而站在她身邊的沈暮庭穿著簡單卻剪裁合體的西服，非常自然地朝著鏡頭微笑。因為是初次見面，合影時兩人都保持了禮貌的距離，可他高大而挺拔的身姿微微側向她，而她提著禮服裙擺，身子也微微傾向他。

    后來蘇昳璟發(fā)現(xiàn)這在心理學上表明了彼此的傾心。

    原來他們在初見時是彼此愛慕的，雖然最后還是分開了。

    無數(shù)次蘇昳璟都在想，人生若只如初見該多好。

    她還有著少女時期的天真，看向他的時候會害羞，會緊張，會因為他們之間的甜蜜而高興好幾天，而非日后那個無懈可擊、銅墻鐵壁、滿身銅臭的商人。至少那個時候她還會耐心地聽他說他熱愛的東西，而不是日后那個只掃一眼配置便不耐煩地勸他放棄的她。

    分開后這三年間縱有再多容貌出色的男人投懷送抱渴望著她的青睞，她也不曾心動過。望著那些英俊精致的臉龐，蘇昳璟可悲的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毫無波瀾，而這一晚，在見到沈慕珩的那一瞬間，蘇昳璟久違的心動了，就像多年前她在酒會上初見沈暮庭。可她卻不明白自己的心動究竟是不是因為他那張和沈暮庭相似的臉。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當初愛上沈暮庭難道只是因為膚淺的皮相嗎？如果真就這么簡單，那她又如何會最后與沈暮庭分開。而如果答案是否定，她又為什么會對一個陌生人動心？

    放下這些雜念，蘇昳璟起身，從衣柜里扯過晨袍穿上往套房的客廳走去，卻沒想到溫遠和沈慕珩居然都坐在客廳里。

    氣氛并不怎么好，溫遠一臉冷漠地看著坐在另一端的沈慕珩。

    沈慕珩倒是無所謂，一臉平靜地端坐著。他只穿著晨袍，頭發(fā)都沒打理，脖子上和胸口還能清楚地看到昨晚激烈的痕跡。

    只看側面蘇昳璟恍惚覺得坐在這里的人是沈暮庭，然而下一秒他就側過臉來笑著看她，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宛如星河，美如琉璃。

    蘇昳璟尷尬地咳了一聲，把自己拉回現(xiàn)實。

    “蘇總。”溫遠抬眼看她。

    蘇昳璟只能故作鎮(zhèn)定地坐下，“你怎么來了？”

    溫遠將面前的一摞文件推到蘇昳璟面前，最頂上的那一本赫然就是沈慕珩的“賣身契”。當然不可能寫的這么直白，溫遠把這賣身契做成了簽約合同，一份20年的藝人合同，價格是明晃晃的1000萬美金。

    “錢已經(jīng)從蘇總的個人賬戶劃給塞西莉婭·克萊蒙費朗夫人了。”溫遠不帶感情色彩地說道。

    蘇昳璟有些不自在地抬眼看一旁的沈慕珩，她自然知道溫遠這話是說給沈慕珩聽的好叫他難堪，可是沈慕珩卻面色如常，蘇昳璟只得語氣平平地說，“知道了。”

    溫遠又開口道，情緒并不高，“其余需要蘇總簽字的文件都在這里了，麻煩蘇總過目。”

    蘇昳璟正在翻閱著那些文件，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開口說道，“溫遠，我想在美國多待幾周，以后可能不會回來了。”她抬眼看著溫遠有些疑惑的表情，“我昨晚和蘇寰攤牌了，算是徹底鬧僵了，以后也不必親自回來看他了。”

    溫遠剛想問沈慕珩的去留，又聽蘇昳璟說，“沈慕珩也會和我們一起回去。”她似是知道溫遠要開口說什么，隨即說道，“既然1000萬美金都花了，沈先生以后也是頤景娛樂的藝人了，自然得回去為我工作。”

    溫遠終于是無話可說，起身鞠了一躬，“一切聽蘇總安排。”

    “溫遠，辛苦了。在我們回國前，你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時間，不必跟著我了。”蘇昳璟笑著說，“只需要把最主要的文件郵件給我就行。”

    溫遠有些詫異，而看向一邊坐著的沈慕珩的時候，似乎一切又變得可以理解了，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到底是沒有發(fā)作，“明白了，蘇總。”

    蘇昳璟很快就把文件看完并簽了字，遞還給溫遠，“休假吧。我也該休息一段時間了。”

    她親自送溫遠到門口，在沈慕珩看不到的地方，溫遠終是忍不住開口低聲問道，“我不明白。為什么是他，只是因為那張臉嗎？”他看著蘇昳璟說道，語氣忽的卑微起來，“如果不是因為那張臉的話，那他可以給你的，我也可以。”

    蘇昳璟嘆了一口氣，“溫遠……”

    “這么多年了，我陪著你這么多年，我以為你都明白。”溫遠近乎心碎，“從你十八歲到現(xiàn)在，蘇昳璟，快八年了，我以為你心里明白。”

    蘇昳璟抬眼看他，記憶中的溫遠永遠都是溫和的、堅強的、波瀾不驚的樣子，這么多年，他一直與她并肩戰(zhàn)斗，為了頤景娛樂打拼，她如何不知道他對她的心思。

    她仍然記得當年把蘇寰送到美國后，她第一次真正作為主人跨入頤景娛樂的辦公室的那晚，她站在高樓的落地窗前俯視著帝都的車水馬龍，溫遠站在她身后。她回頭沖著溫遠笑，溫遠伸手將她摟入懷中，那是一個朋友之間的擁抱，她靜靜地享受著這勝利之后久違的片刻歡欣。

    那晚短暫的擁抱之后，溫遠再沒逾矩過，他始終克制而平和地陪伴著她在商場上戰(zhàn)斗，一如從前，但是蘇昳璟很清楚和溫遠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感覺雖然安心，卻不是動心。

    “蘇昳璟……”溫遠伸手觸摸她的臉，除了那晚的短暫擁抱，他從不曾做出這么親密的舉動，可當他看到沈慕珩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帶著一身歡愛的痕跡，毫不收斂，他便控制不住地嫉妒的要發(fā)瘋，他不愿意相信自己這么多年克制的陪伴，竟然徹底輸給了沈慕珩那張和沈暮庭相似的臉。

    蘇昳璟覆上溫遠放在她臉上的手，“溫遠，我都明白。”片刻，她收回自己的手說道，“我們一起在公司并肩作戰(zhàn)了這么多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想欺騙你、傷害你。公司里有這么多女人愛慕著你，溫遠。你應該和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女孩在一起，而不是我。除了錢，在精神上我什么都給不了你。”

    “你覺得好的，并非我想要的。”溫遠收回自己的手，“我甚至不介意和他一起陪著你，只要你點頭，我便是你的。”

    蘇昳璟愣了，她從來沒想到向來克制的溫遠能說出這么露骨的話來。

    “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嗎？”半晌，蘇昳璟開口道，“溫遠，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

    溫遠說不出話來，沉默片刻只擠出一個好字，背影僵硬地離去了。

    蘇昳璟沒想到溫遠竟然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心亂如麻，轉身往回走時沈慕珩起身走到蘇昳璟身邊，摟住她的肩，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看來我們蘇總讓溫總助傷透心了呢。”

    蘇昳璟想罵他，可是一看到那張和沈暮庭無比相似的臉，頓時什么難聽的話都說不出口了，她躺在沙發(fā)上，看著沈慕珩那張越湊越近的臉，輕聲說道，“你覺得我是喜歡你的臉嗎，沈慕珩？”

    “你喜歡我的臉，那是我的榮幸。”沈慕珩俯身吻她，經(jīng)過一晚上的努力他的技術見長，“至少說明你的1000萬美金沒白花。”

    蘇昳璟好不容易掙脫他的吻，“你知道你長得和他很像嗎？”

    “他？沈暮庭？”沈慕珩輕笑，“我和他有同一個父親，自然是相似的。”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蘇昳璟的意有所指，他低頭吻她的耳朵，引得她一陣顫栗，“可我覺得我比他好看，你覺得呢？”

    “璟璟，我和哥哥，你更喜歡誰？”沈慕珩趁她不備，挺身進入某個秘密的空間，她毫無防備忽然被充盈的感覺包圍著，一下子悶哼出聲。

    蘇昳璟不得不承認，縱使有著相似的面容和聲音，可是沈慕珩的性格和沈暮庭天差地別。沈慕珩直白大膽，所有的感情都毫無保留，而沈暮庭內斂沉靜且寡言，鮮少流露出真實的情感。在一起五年間，除去那些爭執(zhí)的時候，大多時間他們都只是平靜地共處一室，即便是最親密無間的時刻。

    “別鬧了，沈慕珩。”蘇昳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沈慕珩這么直接的問題，索性避開和他灰藍色的眼睛對視。

    沈慕珩卻不依不饒，他將她抱起來往房間走去，一路上的顛簸晃動使得蘇昳璟不得不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修長的雙腿盤著他精瘦的腰身。

    “看著我的眼睛，璟璟。”沈慕珩說道。

    蘇昳璟拗不過沈慕珩，無奈地睜開眼睛和他對視。

    “我猜此時此刻，你更喜歡我。”沈慕珩說道，然后仰頭吻蘇昳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