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一臺自己醋自己的時光機
許是近來處處順心的日子把遲請青滋潤的太好了,就連向來不可控的夢鄉也主動讓路,令遲請青在最新做過的夢中如愿獲得了臺他渴求已久的時光機。 清楚知曉自身處夢鄉的遲請青托著下巴繞時光機徘徊。最后,一波靈感乍現,趕在時光機消失的末端,遲請青利索的撥下了某個年份。 忽而迸發的強光迷住了遲請青的眼睛,在其他感官尚未來得及適應新環境前,一擁而上的消毒水味兒便搶先占據了遲請青的嗅覺,逼得他胃里幾度翻騰。 緩緩撩開的眼皮使遲請青得以打量出周圍的狀況如何: ——正對于遲請青方向的病床上坐著個孤單小孩兒,小孩兒身側均是白床單、白枕頭、白紗布等清一色配置。由此,數不勝數的白替代這個年齡段本該期待的彩,它們霸道的組合了成小孩兒的世界,更襯得他那尖瘦的臉不見血色。 遲請青回到了過去小江今序被家/暴進醫院的時間段。 “你好,”遲請青瞧著小江今序的樣子很是心疼,可眼下情況特殊,為了不唐突到小江今序,遲請青還是得注意時空差的分寸,“我是來照顧你的。” 似是為了能更好的圓謊,遲請青還絞盡腦汁給自己編了個新的名字,叫做江遲。 小江今序聞言轉了轉眼珠,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在聽到這由兩個姓拼湊成的名字后心尖一顫。當小江今序抬頭看清遲請青的輪廓,持續加速的心跳告訴小江今序本人——他對眼前的“江遲”抱有極高好感。 但小江今序很快神智回籠,他窘迫的攥了攥被角,若不是遲請青及時阻止,他恐怕是要把這床被子的棉花芯給摳出來了:“我…我付/不起請你的工錢….” 說罷,小江今序神色落寞的移開視線,他作不經意瞥了瞥隔壁攙扶老太太下樓散步的白褂女子。 他…這是把我當成護工了?遲請青失笑,迎上小江今序略帶警惕的眼神,他倒是坐的自如:“我不收你的錢,只是希望你在徹底好起來后,每天都能健康快樂。” 似是為論證他所說的話的真實性,遲請青還跟小江今序拉了個鉤。 小江今序大概是頭一次聽到別人、尤其還是這樣一個陌生人對他的祝福,他愣神良久,久到遲請青笑著將他因輸液而變得冰涼的手臂攏回被窩,重新暖熱。 遲請青不僅負責起小江今序每天的起居飲食,還會變著花樣給他捎來小玩具哄人開心。 但時光機頂多起到載人回溯的作用,對于過去所受到過的一些傷害,它依舊不能抹掉。 某天,遲請青因排隊買飯而來晚了,他進門,看到倚在床頭的小江今序又失了生機。 “我爸爸剛才來找我了,”小江今序擺擺手拒絕了遲請青遞來的包子,他望著窗外泛黃、幾近凋零的樹葉,喃喃開口,“哥哥…我感覺好累,有時候….我真怕我會撐不下去。” 小江今序的絕望總是平靜的,他像是一潭死/水,其內心很難再激起什么波瀾來。 這種情緒實在不該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 此時,遲請青深深體會到他對江今序的過去無能為力的心痛,他能感受到這種植入骨髓的無望。 小江今序哭了,遲請青就抱著他,和他一起哭。 兩人在這狹小的白色空間內相依為命。 盡管敞開了的窗戶已經有在嚴厲督使著空氣的流動,但形容不出口的難受還是搶先將這片僅供兩人溫存取暖的天地侵蝕個透。或許是因灌入肺部的氧氣無時無刻不在牽動著呼吸,故而它比直接用石頭砸向胸口捎去的痛感更為壓抑。 就像是知道逾過花期的玫瑰注定走向枯萎、萬般小心藏進瓶子里的月光一到白天就要消散。 無論參與過多少次過程,那終究不可逆的結局都讓遲請青如鯁在喉。 眼淚暈染在護士新換來的被單上,大滴覆蓋著小滴,小滴則匯聚成大滴,他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經交纏,再難劃清界限,任何外力均不能使分開彼此。 遲請青哭累了,小江今序就仰頭替他擦臉;風水輪流,小江今序哭累了,遲請青就耐心的哄他入睡。 掖嚴邊縫兒,遲請青把小江今序那雙凍得發白的腳塞回被窩。 小江今序翻了個身,枕頭下掉出張卷得皺巴巴的紙條。 遲請青拾過,隨后面無表情的撕掉了那張某人在自暴自棄狀態下寫的“江今序永遠不會被喜歡”。 遲請青的舉動在無形間給小江今序下了個截然相反的咒: ——“江今序永遠值得別人喜歡,江今序永遠被人喜歡。” 遲請青漸漸學著去用新鮮話題吸引小江今序的注意,當小江今序聽得聚精會神時,遲請青便會佐以見縫插針的開導。 最近,遲請青取得了斐然成績——每逢自己在和小江今序聊起生活在這個時空中的小遲請青,小江今序都會呈現出被戳穿心思的臉紅。當然,其對話效果是非常盡人意的——小江今序在提及小遲請青時心情會好很多,真到興頭上,他還愛主動牽引話題的走向。 小江今序就著遲請青的手吃下塊兒削好了的蘋果。奈何這蘋果的口感酸大于甜,巨大的刺激由味蕾延伸至大腦,小江今序的思緒瞬間被它帶偏,竟一時嘴瓢,悶悶感慨道小遲更喜歡他的弟弟。 遲請青顯然也被這蘋果酸到了,他在小江今序的視線盲區內吐掉蘋果。隨后,遲請青頭貼頭的抱住小江今序,他俯身趴在小江今序耳根,喃喃說起小遲請青只是開竅得晚,他以后也會很喜歡很喜歡江今序的。 …. 與此同時,屬于這個世界的小遲請青與“外來”遲請青的感情產生洶涌共鳴。他覺得胸口突然沒由來的堵,像是未來脫離了既有軌道的掌控,他在悄然間缺失掉了最為重要的東西。 可小遲請青只會茫然的捂住心臟,他越是干著急,就越無法得知生命中到底少了什么。 這會兒的小遲請青正處在江家做客。明明來的路上他就喝過一大杯水,然現在,莫名翻涌起的澀疼刺得他喉嚨難耐,再怎么拼命吞咽唾液都無濟于事。 像是有把火在暗里灼燒,小遲請青能感應到它的意圖是將不必要的繁瑣燃成灰燼,最后留下真理。 身體的壓力讓小遲請青昏了頭,他開口蹦出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約珂,怎么沒看到你哥啊?” 江約珂在聽到“哥”這個字眼后手頭動作明顯一僵,他毫不留情的把原先準備給小遲請青倒水的紙杯丟進垃圾桶,再隨便打發小遲請青句他哥出去跟幾個狐朋狗友玩兒了。 小遲請青的不適在念叨起江今序的名字時曾短暫平復過一瞬,而后,他整個人又被另一股新的鈍痛折磨。江約珂準是嫌棄他,便借口道自己有潔癖,他“好心”的替小遲請青另尋出路——這人大手一指,引導小遲請青去江今序的床上休息。 小遲請青蜷進印著藍色條紋的被褥里,努力把自己縮減到最小化。 被淡冽的香味兒包圍,迷糊間小遲請青察覺到身體上的痛在慢慢融化。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陌生的床榻上睡了個安穩的覺。 小遲請青拼命的汲取這能給他帶去心安的氣息。他想,他也許知道缺失的東西是什么了。 第二天,屬于這個時空中的小遲請青也不知從誰口中套來了消息,他趕在大遲請青之前去探望小江今序。敲門聲過三,小遲請青從兜里掏出他自認為個頭能堪比橘子王的大橘子,糯糯的喊了小江今序聲哥哥。 該世界有了大遲請青的介入,對應的小遲請青如乘火箭般開竅。 為此,過年期間不得不回老家的小遲請青頗為羨慕“江遲”能時時刻刻陪在小江今序身邊。 他們度過了首個時空錯位的新年,遲請青偷偷領著小江今序去天臺看凌晨時綻放的煙花。 “想要什么禮物?”盡管遲請青帶來的卡在該世界是刷不通的,但他依舊有十足底氣——助力作弊的時光機能好事做到底,為力求完美穿越的體驗感,它能應下許多不算過分的要求。 夢境之外的江今序心態趨于飽和,無論遲請青如何旁敲側擊,他都笑而不語。眼下,遲請青試圖以過去的小江今序為突破點,保不準還可從中獲得點兒520禮物的靈感。 過去的江今序確實有很多美好愿望,他的經歷讓他不敢輕易說出渴求,但其年齡決定了孩子該有的心態——說白了,小江今序不可能完全做到不在意江父江母的懸殊對待。 他想由江約珂那里分來一些父母的愛,他并不奢望江父江母能像待弟弟一樣對他百依百順。起碼…偶爾也在出差時給小江今序備上份驚喜,或是捎上小江今序一起的全家游就足夠了。 小江今序動了動唇,他盯著頭頂的煙花一陣恍惚,竟覺得是自己的愿望實屬太多,一炮煙花熄滅的時間,壓根不足小江今序許完那些積攢已久的心事。 最后,小江今序撈過了遲請青的手,兩者一大一小環環相扣。 小江今序與遲請青對視,迎上遲請青滿是困惑的目光,他搖了搖頭,小聲道自己把愿望都藏進了他們雙手支起的“小帳篷”里。 連著遲請青和小江今序掌心的愿望傳遞,會比煙花更加長久。 …. 小遲請青對“江遲”這位來勢猛烈的情敵可謂打起了百分警惕,與大遲請青記憶中的不同,這個時空中的他能護食到和江今序報考了同一所高中,乃至大學。 “你又不喜歡江今序,還不如把人讓給我。”大遲請青偏愛仗著率先靠近江今序的優勢去挑釁過去的自己,好像瞧著過去的自己吃癟,大遲請青就能替當初可憐兮兮跟在他后面備受冷落的江今序出口惡氣。 高中時期的遲請青被未來的他懟得語塞,眼看“江遲”又要拉走江今序了,高中時的遲請青只得吃虧的坐在長椅上,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低頭悶聲句:“我才沒有不喜歡江今序….” 高中時的遲請青身上總是自帶種朦朧氣質,旁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而這種影響下又讓他吐露的心意變得含蓄。 “你…老在看他,”過去的遲請青垂眼打量自己今天特意穿上的新衣服,他莫名委屈,“江今序,你會不會更喜歡你那個江遲哥哥啊?” 不知道為什么,原本生活在這個時空中的遲請青老覺得“江遲”的名字讀起來怪怪的,有種他描述不出的、又很上頭的羞恥。 也不知這是跟誰學來的習慣,高中時期的遲請青滿是不悅的把鴨舌帽往臉上重重一扣,放眼望去,江今序只能在他遮擋嚴實的臉部瞥見半噘起的嘴。 倘若自己性別一換,小歲數的江今序會斷定這為典型的吃醋反應。奈何久經思考,小歲數的江今序始終覺得遲請青吃他醋的可能性不大現實,所以他換了種說法進行試探:“你生氣了?” 高中時期的遲請青聞言將嘴噘得更挺了。 又過了幾分鐘。 高中時期的遲請青猛然摘下帽子,他朝江今序靠近了一大步,神色嚴肅語氣認真道:“你跟江遲走得太近,我會不高興。” 話題兜兜轉轉繞回了江今序到底更喜歡誰上。 “你覺得我更喜歡誰?”把鴨舌帽據為己有的江今序不再遛彎子,他主動回歸本源。 “我….,”高中時期的遲請青忽然頓住——畢竟他又不是江今序,固然拿不定主意這天平到底更傾向誰。同時,他也沒有百分百的自信說出當然是自己這種話來。一番激烈的內心斗爭后,遲請青不好意思的交出了答案,“我想你更喜歡我…” “你多抱我會兒,像小時候那樣,我就不吃江遲粘著你寸步不離的醋了。”若不是情緒演變到極致,想必對這個年齡的遲請青而言,擺脫面子——還是當著那人的面承認內心,其難度不亞于三分鐘內解決掉一道壓軸題。 “明明是你在粘我。”思維直來直去的高中江簡單參悟了遲請青話里的字面意思,故而他沒看見在摟過肩后,小遲請青唇角揚起的不明笑意。 “我可沒說我也要抱你。”小遲請青公然違背約定,在江今序的手環穩他后,小遲請青迅速出擊,按住江今序的后腦勺就獻上了個綿長的吻。 …. 時光機友情提醒用戶“江遲”,他本次的夢境穿梭旅行結束。 一腳蹬開被褥的遲請青垂眼瞄了瞄手腕,那是他在夢里曾替年幼的江今序挨打、留下觸目驚心疤痕的部位。 印記被帶到了現實,白嫩的皮rou上多了幾條亮眼的睡紋。 相鄰的枕頭里沒有嵌著江今序的腦袋,遲請青伸手提高被某人睡前硬要拽到肚臍眼下的睡褲,他正欲起身找人時,江今序便從床那頭握住了遲請青的手。 “嗯,阿姨,他最近都很乖。”江今序歪著頭,用聳起的肩膀夾著手機,繼續保持正常通話。 按照這個通話頻率,遲請青猜測….這應該是自己mama打來的。 “怎么還叫阿姨?”遲母故作懊惱,而后她很快進入到滔滔不絕夸耀江今序的環節。 “請青這幾周沒有晚睡、按時吃飯….嘶,他也沒有賴床。” 江今序撩眼打量時針對著“10”的鐘表,在提賴床一詞,他的氣勢較前兩者弱了不少。顯然,江今序對遲請青的黏床程度還是心里有譜兒。 這邊,江今序還沒羅列完遲請青的優點,那邊從被子里晃晃悠悠鉆出的人便不安分起來。 遲請青挪到江今序身側,伸出舌頭舔/啃起江今序的喉結。 受到外力干擾的通話被迫提前叫停。 “今天就獎勵我別下/床了,”遲請青以為江今序還沒掛斷電話,他摸索著捂住了聽筒,趴在江今序耳畔哼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