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眼罩,耳塞,感官剝奪)
五點半,益易準時睜開眼睛,他坐起來,沒想到腰一酸,一下砸了回去。 巨大的動靜吵醒了問酒。 問酒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他,益易的心思轉(zhuǎn)了好幾道彎,主動把臉湊了過去,乖覺地閉上眼——要打就打臉好了。 一個早安吻突兀地落在他的額頭上。 益易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騰地跑出了臥室。 他甚至顧不上自己身體的不適,帶著風跑到了外面的石子路上。 益易強迫自己沉下心,不去管腦海里層出不窮的想法,直接開始練聲。 問酒也起床了,在早上的一眾事情上,他從來沒有監(jiān)督過益易。練聲自然不用說,一天不練自己只有知道,三天不練連觀眾都知道,更何況小孩自己就愿意。其他事情,益易也完成得盡善盡美,他有把話記在心里。 益易吃過早餐,百無賴聊地唱了兩句兒歌。 他看著問酒近在眼前的側(cè)臉,兀地說了一句:“C位出道吧。” 問酒捏了一把益易的臉,松開手又笑了,金句頻出勝過諧星。 益易就這么坐在問酒腿上,又抱又靠的,和他的益生菌一起看著電影。 “兩個以前從來不認識的人,坐在了一起,然后……” “然后呢?” “當然是愛情。” 臺詞從音響里傳出,從不遲到。 益易什么話都不想說,他抱緊了問酒,貪婪地汲取著問酒的體溫,猶如吸血鬼抱著自己血奴,攝取著新鮮的液體。 愛情嗎? 益易特別茫然,沒有談過,他沒有任何經(jīng)驗來分辨自己復雜的感情。 他不知道,更不明白之后的十一天過完要怎么辦。 現(xiàn)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益易貼在問酒的胸膛上,不再動彈,這樣就挺好的。 假期太短暫了,他們悠閑地看了幾部電影,聽了幾十首歌,一不留神就過完了。 益易享受著沒傷的周末和問酒專業(yè)的按摩,趴在沙發(fā)上被那雙手按著按著就睡了過去。他的睡顏格外顯小,然而生活不會因為看起來小就對他手下留情,成年人好像都在接受生活的毒打,益易自然也不例外。 周一上午九點整。 不過幾天沒跪,益易就覺得地板很硌膝蓋。一般來說,有一段時間沒有挨,再返工就不會太過激烈,免得人承受閾值降低導致受傷。 但問題還是在于,問酒到底會不會在乎這一點,他會不會巴不得益易受傷。 答案就在問酒的手上。 那是粉色的口球、眼罩、耳塞。 問酒示意他躺在地板上,口球卡在嘴巴里,眼罩遮擋了全部的視線,耳塞往里一推,益易驚恐地發(fā)現(xiàn)世界被靜音了。 還好他能聽到自己因為緊張而變得不穩(wěn)呼吸聲,心里一下踏實了,只要有聲音就好。 身體如同玩具店老板的展示桌,被放上了圓滾滾的球體,大部分有一定重量,應當是玻璃制的,少部分則是輕飄飄的,是益易不了解材質(zhì)。 他等了一會兒,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那么上午的難關不言而喻。 不能動。 周圍的一切聲音都被耳塞吞沒了,視野的缺失更是讓人莫名心慌。不過一分鐘,益易就感覺無聊起來。 他默默地在心里唱了一首歌。 他很想用腳打拍子,但是不能動。腿上很癢,益易想伸手去夠,他壓抑著各種想法,躺在地上渾身不舒服。 益易現(xiàn)在寧愿挨一頓打,這樣可以在休息的時候被問酒擁吻。 他猜測這樣的不能動要保持到中午。可他現(xiàn)在就難以堅持了,一秒比一秒難捱。太安靜了,什么都沒有,空得令他害怕。 現(xiàn)在問酒一定在看著他,有了這個認知后,益易立刻調(diào)整心態(tài),心頭稍稍振作。 一首歌接一首歌,按三分鐘一首來算的話,不過60首就可以下班。 但很多歌默唱到一半就唱不下去了,控制身體比想象的還煎熬,那種癢意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難耐和焦躁也無法抹去。 他想象著問酒的目光,吃力地堅持著。在不知道時間的情況下,他只能以歌曲時間作為參照。 隱約感受到時間過了半,益易謹慎地松了一口氣。 那些平日里隨手可以滿足的事情成為奢侈,只是撓撓手背、動動手指這樣的舉動,都變成了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益易真的不敢,給他一百個膽子都不敢。 蕓蕓眾生低微卑賤,全部臣服于時間的流逝,而他又是其中最低微卑賤的那一類,人家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他連姥姥和舅舅都不知道是誰。 益易想mama了。 可他連模糊的輪廓都勾勒不出來,他的mama好像站在一片云霧里,什么都看不清。 真是怪,這首歌自動在腦海里播了起來。 益易不敢哭,他努力地忍著。 其實他早就放下了,因為沒有就算了啊……他以前一直這樣安慰自己,算了。 沒有考到滿分,算了。 沒有人照顧,算了。 沒有父母,也……算了。 但是,有些事情,具體到某一天某一個場景某一句刺耳的話,他真的很難當做無事發(fā)生。 他記得王擇滿臉橫rou的樣子,噴出的唾沫星四濺:“憑你一個孤兒也配?” 這是去選秀節(jié)目前王擇說的話,意在賣弄權力,炫耀自己對益易人生的掌控權。想讓人出道就出道,不想你出道,就算天賦過人又如何,沒有渠道能翻起什么水花? 按理說大家做事都很講究的,要論潛規(guī)則,并不缺人,某些十八線練習生并不抗拒。 你情我愿的事情,到王擇這里,又變成了強人所難。 不過欺負他沒人撐腰罷了。 但是我沒有錯。 益易想了好多好多事情,因為沒有錯,所以理直氣壯。 他忍著淚水,就快十二點了。 他真心地想念問酒的懷抱,溫暖而舒適,有家的感覺。 在腦海中唱了很多歌,益易盡力回想著看過的MV,試圖用更多的信息量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慢慢地默唱起電影的插曲,回憶著電影里每個考究的畫面,那些人的動作、神情和嘴里說出口的臺詞。 馬上就要擁抱那個帶他看電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