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果早知道會如此別扭和痛苦，林葉清寧愿林安笛不要長大，就一直停留在林安笛小時候，不要再長大。

    漸行漸遠這件事是肯定的，她心里清楚的很，但是沒有想到會如此快。林安笛從十五歲開始，就再也沒有以前那么可愛。他的話慢慢變得少了。和自己也相處的不再那么多了。她無數次想要緩和氣氛，卻總被林安笛逃開了。

    林安笛才沒有心理問題，有問題的是自己。

    三年前那場鬧劇最后沒有任何結果。她不僅傷了林安笛的心，還傷了自己的心，而且搞砸了這一切，卻沒有任何收獲。林葉清的心理障礙于她無法與男人接觸。親密行為最多只到親吻，如果再往下一步，她就會雞皮疙瘩泛全身，然后本能般推開對方。

    撫摸就像開關鍵，只要一觸碰便能想到十五歲時那場噩夢。親密是如此瘆人，令人作嘔。她努力過了。努力地去接受他人，然后都失敗了。

    不僅是作為這事是否惹怒對方，而自己對這件事的執著簡直到了一種極端的程度。事件本身已經不重要了，性質變得模糊了，重要的僅僅是是不是能做到這件事。

    失敗的很徹底。林葉清很挫敗。她不僅無法面對對象，也無法面對林安笛，更無法面對自己。

    這是命，林葉清狠狠意識到。從處女膜破了的一瞬間，自己的命就注定了。就是這般凄慘，失敗。而自己什么也保護不了，保護不了與林安笛的關系，保護不了與自己的關系。

    有時她想，自己又有什么錯呢？一路走過來，雖然幸苦并沒有外人想象般幸苦，但好歹付出了的。很可以了，很夠了，已經做得很好了。她試著安慰自己，但每次看到林安笛冷淡的眼神，她付出巨大努力的自我安慰便碎成粉末。

    林葉清當然不知道林安笛是怎么想的了。因為林安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林安笛知道自己對林葉清的依賴。這有什么辦法？一切都是合理的。因為自己只有林葉清。如果硬要說周圍的那些人和關系，那些是自己不要的。所以自己算不上可憐的，因為自己本身就是心虛的。

    林葉清是最重要的人。林安笛想，有什么比血緣更加牢固？那東西是拋棄不掉的，無法沖淡的，血緣和戶口是自己安全感的來源。但隨著年齡增長，他開始對血緣這東西不再純粹地崇拜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既然已經和林葉清在一個本子上了，那他們就無法改變戶口上的關系。

    他對林葉清的欲望愈發漲大。他不要林葉清只是和他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他想要的那些都沒有實現。林葉清的身體，林葉清的心，林葉清的眼睛，林葉清的意識。

    這當然是不應該的。在上高中之前，他沒有受過相關的教育，所以他沒有羞恥之心。但學年一年年增長，他發現他的想法已經不是jiejie能對的上全部的了。他想要的那些根本不在jiejie的范圍里，而是在戀人的分類下。而林葉清要與他人戀愛這事，簡直就是把他的心情錘死在了關系的十字架上。

    自己是扭曲的，林安笛想。他對自己抱有這種痛苦感到羞恥。林葉清知道他有這種想法會有什么反應？她會教訓自己一頓然后當做什么也沒發生嗎？但以林葉清的性子，應該只是教育他說那是親情，然后他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無力又憋屈。

    他寧可林葉清因為這事和他大發雷霆。逃避也好，躲也好，生氣也好，那些起碼承認了自己的感情。而現在的林葉清會否認這段感情，她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但她會這么做。

    林安笛寧愿自己沒有這種情感。為什么事情不能變得單一呢？只是單純的家人，或是單純的戀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兩邊都拉扯不清楚。他到最后的糾結里，還有對林葉清的顧慮。

    世俗。

    一旦與林葉清的感情成立，那便是luanlun，是有悖于道德，是變態，是令人唾棄的。

    我不怕，林安笛想。我不怕，但是我怕林葉清。林葉清會被影響，而自己深深地清楚，林葉清會受影響是因為她沒有自己這般堅定而固執的感情。

    這種最壞的結果也不能夠奢求。因為林葉清不會和自己捅破那層窗戶紙，而那窗戶紙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似幻覺一般，只有自己能看到，林葉清看不到的。

    亂七八糟。

    腦子里的東西混亂的讓自己痛。林安笛很無助。沒有人教過他遇到這種時刻該怎么辦。自己從沒有無助的時刻，因為自己不曾需要他人。但需要林葉清。林葉清不僅是自己會被外界傷害的軟肋，還是刺傷自己的突出的軟肋。

    最開始真的是生氣。他生氣的一點在于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生氣。如林葉清說的，自己沒有資格生氣。而這個沒有資格就令自己更生氣了。他把氣撒在林葉清身上，但不夠，所以還撒在自己身上。如果要直面林葉清與他人的感情，那太痛苦了。所以自己逃了。

    很懦夫，但是有用。林葉清受了傷的表情簡直像毒品一般令人愉悅。但是自己心里也在受傷。

    他想著哪天去和林葉清和好的，但遲遲沒有等到做和好這件事的心情。如果和林葉清相處的話，自己又會陷入混亂和痛苦中。所以不要，所以遠離林葉清。

    說不定自己真的只是錯覺，是認知錯誤，自己的情感只是來自于不安。但其實沒什么好不安的，因為林葉清始終是自己的。但林葉清干的那事，又讓他覺得林葉清要走了。

    林葉清不會走的，林葉清走哪里去？是走到另一個戶口本上嗎？

    作為家人，是這樣的。但好像不僅僅是家人就能夠滿足的。

    愧疚、愧疚、心虛、愧疚。自己怎么能對林葉清抱有這種想法？可是林葉清如果和自己抱有同樣的想法，那這件事不就負負得正，變得合理了？

    林安笛在等，等著這股心勁下去。青少年對于情感認知不足所以會走些歪路，他從書上看到的。但是這路怎么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