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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我把我的尊嚴賠給你,自此兩清

    進入宴會后,謝默繁復禮服之下的身軀瞬間繃緊了。

    每次到了同族聚集處,他都下意識地繃緊神經,分析了潛在的威脅,觀測最佳的隱蔽地點。這也算得上是出獄后遺癥了。

    之前在歡巢他是以雄蟲的身份出現,收到的多為曖昧的目光,所以不適感減輕許多。可是現在,經過韋勒的一番詆毀,室內眾多的審視、鄙夷的不善視線都或明或暗地投向他,這無疑加重了他的焦慮之感。

    可即便如此,謝默更要掩飾自己的異常反應,他可不想在這個場合給韋士柏家的眾位兄弟丟臉。

    待他們兄弟走近后,蘭伯特先回答了格里羅的問題:“我剛剛問過艦長,大概50分鐘左右就能達到隕石流的所在區域了。”

    格里羅微微點頭,然后踢了踢一位圓眼睛雌蟲的小腿說:“待會比賽時,把你的位置換給小默,你排到隊尾去。”

    熊蜂沙星立刻就想出言拒絕,那個位置他爭取了很久,是他們隊列內最佳奪寶地點。可坐在身側的弟弟木塔突然掐了下他的腰。

    于是沙星他看了看眼下氛圍,只好將拒絕的話都吞了回去,不情不愿地說:“知道了。”

    隕石流游戲是雌蟲間常見的游戲項目。選定一處充斥著宇宙塵埃與氣云的破碎行星帶,還需要保證其中包含密集的星體碎片,正高速奔赴向那撕裂星系的黑洞。而參與游戲的雌蟲們或是單獨,或是組隊,由側面疾速躍進這種險地中,爭搶藏匿于其中的獎品。

    這種游戲的難易程度取決于這類行星帶中隕石碎片的密度、大小,以及附近黑洞的體量大小。

    而對于他們這個性質的旅團,這類競技項目最終的獎品大部分都是適合獻給雄蟲的禮物了。這也是今日連雄蟲都不睡覺,陪同眾多雌蟲聚集在此等待的原因。

    沙星雖然出讓了自己的位置,但仍語氣不滿地對謝默叨叨:“說說你是怎么戴罪立功的,要是被我發現你逃獄的話,我一定親自把你抓回去。”

    “也沒什么特別的,恰巧碰到越獄的,我只是阻撓了一下罷了。”

    “哈!敢在姻賽瑟斯家族的地界搞事,誰那么大膽?抓回來幾個?”

    謝默拿不準哈蒙會將這件事公布多少,此時只能裝作不甚在意的樣子,透露些無關緊要的信息:“據說那群家伙都逃脫成功了。”

    大家紛紛露出驚訝,要知道姻賽瑟斯的資源星是管理最嚴格的地方,但竟然被打臉了,這種事可不常見。

    果然謝默話音一落,已經有些心急的家伙在終端上搜索起相關的新聞了。

    官方只公布了逃犯數量,體貌特征和科屬。對這場動亂的細節并未贅述,理所當然地掩藏進眾多資訊之中。

    先前艾薩克副官特意囑咐過謝默,這場動亂的細節不能向外透露,尤其是念力誘導武器的部分。倘若一旦向社會公布,必然會引起公眾的恐慌。

    試想,這些武器如果被投擲到母星,狂化的雌蟲們可不會如礦獄中的雌蟲們那樣互相攻擊,而是會循著氣味優先襲擊雄蟲!

    在清醒的正常狀態下,雄蟲對雌性的吸引力表現為親近感和性欲。可若換作毫無理智的獸化蟲族,雄蟲便是最它們最垂涎的食物。不拆骨入腹決不罷休。

    當然,這個事件對謝默來說也有他自己不敢透露的理由。畢竟若是深究的話,他這個“戴罪立功”的水分可太大了。不僅與越獄的頭目做了性交易,還與鎮壓叛亂的長官也做了性交易……

    感覺到謝默無意詳談,大家以為他是羞于提及自己入獄的生活。于是便識趣地將話題停留在自己查看的新聞上。

    雌蟲多少都保留著自己的種群特性。而金環胡蜂Vespa這個科屬是一種社會性群居昆蟲,這便成就了韋氏柏這個既兇殘又團結的家族。但凡被納入這個家族的成員,都會得到妥善的照顧和關懷。正如謝默現在所處的位置,恰巧阻擋了大部分窺探他的視線。

    可是韋勒還站在他們面前沒有離開。盡管韋氏柏幾位雌蟲對他的回避之意明顯,格里羅甚至不顧禮儀親自站在他與謝默之間,阻撓著他們可能交匯的視線。可韋勒仍厚顏站在原地。

    謝默注意到哥哥的意圖,心中苦笑。他對韋勒是真的沒有哪方面的心思的。可是這話若是說出來,誰都不會信。

    當初謝默的自首入獄事件,在他們眼中是癡情錯付,心灰意冷,自甘墮落的腦殘之舉。現如今僅僅時隔兩年又再遇前任未婚夫,任誰都要懷疑謝默有舊情復燃的可能。

    包括韋勒自己也是這樣覺得。

    韋勒現在有些尷尬,因為韋士柏家的那群雌蟲都沒有搭理他,甚至隱隱透出些許排斥。然而最令他氣憤的是,以往這種情況都是謝默為他解圍,可今日謝默從進門到現在,都沒有再看過自己一眼。

    韋勒心想,是因為聽見了我之前說的話了嗎?

    可那又如何,他不后悔自己那些搬弄是非的舉動。韋勒十分清楚格里羅對謝默的那種過分的維護欲。如今自己又與謝默決裂,那一家子勢必要給謝默再安排一名雄蟲去維系他那短暫的壽命。而他的目的便是在這種場合將謝默的名聲搞臭,讓在場的雄蟲都離他遠遠的。

    韋勒杵在原地,所以便呈現了一幅這樣的場景:一只被冷落的雄蟲,畏畏縮縮地站在眾位貴族雌蟲面前,一臉凄然。

    關注這邊的眾雌蟲看到雄蟲竟然受到冷遇,都對那群韋氏柏的待客之道隱隱不滿。可他們并不知曉,韋勒那副皮囊之下是怎樣齷齪的想法。

    在他看來,即便是曾被自己拋棄,謝默哥哥也只能雌伏在他的身下。雖然謝默作為自己雌君是及不夠格的,但卻是個完美的雌侍對象。因為謝默不僅樣貌俊美,還有韋士柏族長的愛重。更何況如今他那位高權重的生父離世,必然給他留下了豐厚的遺產。

    一位背景、資產豐厚而又短命的漂亮雌侍。這些優點若是讓其他雄蟲得知,必然都樂意勾搭一番。

    韋勒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對謝默有些病態的執著。他將自己命運中的一切不順遂都歸罪到謝默身上,可又固執地想要掌控對方的一切。他樂于踐踏謝默的自尊,因為覺得只有踩在腳下的東西,才算真正屬于自己。

    他不覺得自己有錯,即便這種心思被看透也無所謂。因為在蟲族社會,雄性就是可以如此為所欲為。這是他自幼習得的認知。

    意識到謝默不會主動親近自己,韋勒主動上前一步來到謝默的面前,語氣哀怨道:“謝默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呢,還在怪我對嗎?”

    在他看來,謝默對自己的避讓都是理所當然的。他會因為自己的拋棄憤而入獄,那么現如今自己再給一點甜頭的話,勢必能夠將對方再次掌控在手中。

    謝默終于將目光放在了韋勒身上,這位他曾自認為親密無間,卻毫不留情地背叛了自己的幼弟。但此時再相見,他心中已毫無波瀾。

    現如今謝默的煩心事有很多,例如炸了克里弗艦艇的后續,與哈蒙的一月之約,如何說服哥哥放任自己離去,還有妥善拒絕爸爸的過度的維護。

    但這之中絕不再包括韋勒。

    他已經在對方身上犯了很多錯了,謝默自認為自己已經給予了對方足夠的補償。兩年前他便決定:自此以后,兩不相干。

    所以此刻面對雄蟲的示好,謝默沒有任何受寵若驚的表現,他甚至都沒有起身,只是客套而疏離的對韋勒微笑著回道:“您好,好久不見。”

    在韋勒短短17年的成長經歷中,對他漠然置之的雌蟲只有雄父的雌君勞倫斯和兄長格里羅。即便面前的這些韋士柏家的雌蟲們,若不是現在迫于格里羅的威懾,也都不會這么冷落他。而這其中原本最愛護、縱容自己的,當然是謝默了。

    可兩年不見,突然遭到謝默的冷待,韋勒有一瞬間呆愣。但他立刻轉變思緒,想著謝默這樣正中下懷。試想一名曾脅迫過雄蟲的惡徒,面對受害者大度寬容的示好時竟還擺出這副不知好歹的樣子,那么這艘飛艇上除了韋士柏家的成員,怕是不會再有對他抱有好感的同族了。

    謝默早已習慣了鄙夷和厭憎,當然不在意外界對他看法。現在他只想維護好韋士柏家族的顏面,還有不要讓哥哥與身為雄蟲的韋勒起沖突。否則他怕在場的雄蟲都不敢娶哥哥……

    格里羅確實很憤怒。按照他以往的脾氣,敢這樣冒犯自己弟弟的家伙早就被一腳踢飛了。可現在自己面前搞事的是雄蟲,毆打雄性不僅犯法,更何況以他的教養也做不到武力威懾一只弱小的雄性。

    好在謝默的表現他尚算滿意。沒有唯唯諾諾,也沒有一味地迎合討好。所以格里羅才一直隱忍著。但韋勒顯然不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

    韋勒又上前了一步,距離謝默不足一尺遠,俯身低聲說:“可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愿意理我了呢。”

    謝默神色不動,甚至唇角翹起的弧度都沒有變化,只是對韋勒的這番惺惺作態平靜地恢復了一個字:“哦。”

    謝默不在意自己的回答能否討好韋勒,他可沒工夫花心思安撫對方,他只需要維持好自己的禮儀便足夠了。反正詳細的對話如何,遠處的賓客也聽不清楚。

    而此刻的韋勒就算再自大也感覺到謝默是在敷衍自己了。謝默哥哥若是厭恨自己,或是躲避自己都無所謂,可唯有這種平平淡淡的態度令他覺得恐慌。

    韋勒忽然想起自己攤牌的那一天,在謝默被警衛押解經過自己身邊時,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我把我的尊嚴賠給你了,自此兩清。”

    那時不滿15歲的韋勒尚不明白這句告別的含義,事后也很快忘記了這個細節。可現在忽然記起,只覺得焦躁不安,仿佛失去了什么寶貴的東西,一切都脫掌控了。

    在這怪異的氛圍中,暖場高手菲拉特突然出聲:“既然隊形有,那我們還是先演練一下吧!”

    “不至于吧。哎呦!誰扎我!”沙星表示反對,可立即被鎮壓。

    蘭伯特率先起身說:“有道理,我們先去艙外準備吧。”

    緊接著,眾位韋士柏們一切向外走出。格里羅綴在末尾,他的走位始終徘徊在謝默和韋勒之間,力求徹底搗毀這對前任未婚夫夫關系。

    而經過一名雌蟲身邊時,格里羅便不像待雄蟲時那么隱忍克制了,他音量不低,言含譏諷道:“既然跟著溜了上來,就管教好你們家的雄蟲。”

    格里羅一語道破了對方不光彩的登船行徑。而被諷刺的雌蟲滿臉漲紅,卻不敢反駁一句。這位雌蟲是以護衛身份陪同韋勒登船的,同樣來自薩塔爾家族,算是韋勒的表兄。

    韋勒確實沒有接到韋士柏家族的邀請函。但蟲族中這類社交場合對任何雄蟲都是來者不拒的態度,所以便不會有誰去質疑對方這種不請自來的行為,更何況他還聲稱是格里羅的弟弟。

    可他們都隱瞞了一個前提,韋士柏家族并不歡迎薩塔爾家的任何蟲類。

    按理說,像薩塔爾家的成員在外總能夠到禮遇的。因為大多數的雌蟲都喜好結交這類以雄蟲為主的家族,說不定能獲得結交雄性的機會呢。

    薩塔爾家族與韋士柏的交惡起因是韋勒的雄父,那位因懷了雄子而成為了凱恩的雌侍的雌蟲。憑著自己幸運的肚子,以一己之力打破了韋士柏族長一雄一雌的理想家庭。勞倫斯沒弄死他都算得上是遵紀守法好公民了。

    而之后,韋勒對謝默的構陷行為更是令這種本就不合的家族關系雪上加霜。

    薩塔爾這類家族在母星很常見,連新貴都算不上,自然沒有資格獲得這種上流階層的入場券。

    他們這類家族不僅樂于聯姻,還會無節cao地與雌蟲交尾,以求繁育更多的雄蟲和更加高階的雌性后代來維持家族的勢力。

    對他們而言,低階雌蟲等同于垃圾,當然若是有富足的嫁妝另論。而孕育的雌蟲幼崽若是低于C級都不配被冠以族姓,甚至會遭到遺棄。

    雖然這種行事作風常遭到詬病,但雄蟲只要有益于繁衍就夠了,這個社會不對他們過于苛責。

    相比而言,韋士柏才是算得上是真正的老牌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