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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前,雪山上就有一位神明了,穆澪不知道是多久了,她從出生時就被大人告知這位神明有位存在。 穆澪看見過這位神明大人。 母親重病,父親帶著她,花了三天爬上雪山。 那位神明大人就坐在那座雪山上,直至風雪在他俊美宛如雕刻的臉上結霜,覆蓋,乃至看不見他的身形。 穆澪和父親對著他磕頭祈禱。 終于,一陣冷風吹起,一道水藍色的光芒進入了穆澪的身體。 父親緊緊抱住她,又不停向神明大人磕頭道謝,然后才帶著穆澪下了山。 下山之后回到家,母親看見穆澪的那一刻病,意識慢慢開始回升,臉色也慢慢開始變得紅潤。 母親得救了。 從此之后,她就信仰著那一位神明。 那么一位,憐憫世人的俊美神明。 直到一天,穆澪的身體已經快不行了。 這片土地已經三個月沒有下過雨,土地里再種不出東西,農民起義,皇室卻以武力鎮壓。 瘟疫橫行。 穆澪也將近三天沒有喝過水。 她拄著拐跪俯在雪山前,低頭祈禱。 “雪山上的神明啊,求求您再看看這塊土地吧。” 她望著雪山,流下了一滴淚。 “神明大人,求求您,救救這片土地吧。” “神明大人,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換一場雨。” “神明大人,求求您吶,救救我們。” 她合上雙掌,磕著頭。 一個,兩個 三個,四個 直到最后她的意識已經匱乏了。 突然一滴水落到了她的手背。 她慌忙抬頭,看見了站在她面前的神明。 白羽籃綢,銀發及腰,一雙無神空洞的藍眸正看著她。 他輕輕開口,沒有血色的薄唇微動。 空靈冷凝不含一點感情聲音響起。 “允。” 突然以穆澪為圓心,開始下起暴雨。 穆澪眼角帶笑,看著神明消失在了雨幕中。 ——引子 凈光城的穆澪大師有位義子,名叫穆允,身長八尺,容貌俊逸,額前一道藍印,常著一身黑色勁裝招搖過市。 這一天,穆澪又在廟里擦拭著她親手給神明大人刻的雕像,身旁著黑衣的少年卻不屑的笑著。 “不過是個雕像,你天天擦拭,真是好笑。” 穆澪正色,對著一旁的少年斥責。 “不可胡說!當初可是大人才救了九州大地所有人的性命,其中也包括你!” 少年挑挑眉,指了指額上的藍印,語氣越發鄙夷,“呵,你管這個叫什么,神跡,那他老人家怎么不來收了我啊,你的信仰如過街老鼠一般,讓人深感可笑!” 穆澪怒不可遏,指著穆允的鼻子怎么也罵不出一句話來。 “滾!” 穆允笑了笑,直接坐到了供臺上。 他轉頭看了看雕像的臉。 純潔,清冷,不染世俗。 他從小就打心底討厭了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 他覺得他虛偽。 只有有思想就會有欲望,欲望才能推動思想。 穆允討厭雕塑上目空一切的眼神,巴不得挖了那雙眼睛。 但又覺這么美的一張臉實在可惜,才一直沒有下手。 這種厭惡在心里激發,回蕩,叫囂,最后又回歸平靜。 但是只有穆允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沒完。 厭惡在心里生了根,產出了一種畸形感情。 他想褻神。 就單單看著雕塑上那張臉,他都能血脈噴張,心跳加速。 他巴不得做出一次慘絕人寰,十惡不赦的鬧劇,好讓這位“神明”來收了自己。 可是沒有辦法,神明不管小事,做了也是沒做。 直到一天,一位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來寺廟里討水喝。 穆允第一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發瘋了。 那雙眼睛,那種神態,他這輩子都不會忘。 他激動的手指發抖,伸手將碗遞給他。 “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抬頭,看著穆允額上的印記微微一頓,又喝了口水才答到。 “禍瞑。” “災禍的禍?死不瞑目的瞑?” “是也。” 穆允看著他其貌不揚的臉笑了笑。 “廟里供了個神,你可要進去看看。” 禍瞑抬頭遙遙望了雕像一眼,說了句。 “不去。” “哦?”穆允靠近禍瞑的耳根,低聲說,“為什么不去?是因為看膩了你自己嗎?” 禍瞑轉頭平淡的看著穆允玩味的雙眼。 “你說什么?” 兩人靠得很近,穆允用額頭抵住了禍瞑的。 “那這個呢?不是你給我留下的?你把留下來干什么?這個會得到你更多嗎?嗯?” 禍瞑身體往后移了一寸。 對著冒著邪氣的少年來了句。 “竟不知公子有龍陽之好,實屬抱歉,但是鄙人的年齡起碼都能與家父同輩了,忘公子高抬貴手。” 說完便還碗俯身道謝。 誰知穆允把碗隨意一扔,伸手攔住了禍瞑的出路。 一雙黑眸柔情萬種的盯著禍瞑。 “先生可聽說過一見鐘情?” “見到先生的第一眼我就愛上先生了。” “先生實在太過美貌。” 禍瞑嘴角抽了抽。他竟不知道人間的審美何時轉變的。 “……過獎。” “但是我更喜歡先生銀發藍眸的模樣,甚是讓人喜愛的緊。” 禍瞑又看了看他額上的藍印,也不兜圈子了。 “你當如何?” “不如何,只是我這凡人做著著實無趣,想看看你們神一整天都干些什么。” “你要跟著我?”禍瞑歪歪頭,看著眼前這個腦子不太正常的少年。 “可是跟著我更無趣。”他提醒到。 “無妨。” “我很懶。” “無妨。” “我很窮。” “無妨。” “我……” “無妨。” 少年笑著說,看著禍瞑瞇著眼舔了舔唇。 “只要先生在就行。” 禍瞑在心底深深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