銹跡斑斑的鐵軌在青山白云之下分割田野，自北方而來的列車慢悠悠的行駛在銹軌之上。耀眼的陽光照射進車廂，半開著的車窗讓一股濕潤的青草味兒飄入列車。

    黎子堯是第一次來到聯邦南部的鄉間，他從未見過這樣遼闊連片的田野，如此迷人的藍天白云。盡管已經快要到站了，可他卻不愿意收拾行李，沉醉于窗外的風景之中。

    “別看了，都看了大半天了還沒看膩啊，快點幫我收拾行李。”徐嘉文催促道，他無法理解

    “再讓我看一會兒，你老家的風光這么好啊。”

    “好你個頭啊，全是蚊蟲，還有雞跟豬的臭味兒。你也就剛開始有點新鮮感罷了，趕緊收拾東西，別耽誤下車。你再看小心我不讓你進屋。”

    被橋洞生活嚇怕了的黎子堯一聽見這個，連忙起身收拾行李箱。不過他表情里總是能感覺到一股不情不愿。昨晚上還求著他多來點兒呢，到了白天就不認人了。

    徐嘉文這邊也是心事重重，俗話說不見棺材不落淚，他一想到馬上就要看見父親的棺木，便心生悲意。除此以外，還有那些村民們...

    火車站前的水泥路上，一個小旅行箱被徐嘉文推著走，他的身后，跟著一手一個大號旅行箱，肩膀上還挎著一個包的黎子堯。

    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膚色，都不像是本地人，而且長相出眾。這樣的兩個人走在偏僻的鄉鎮火車站口，連售票員都不禁多看他們幾眼。

    車站口，一個老爺子戴著草帽坐在一輛綠色鐵皮馬車上，拉車的挽馬十分的高大健碩，看上去力量十足。

    “你是小文？蒼天，才去了帝都一年，我都快不認識你了，你要是我親孫子，非得領著你在全村晃一圈。”那老伯遠遠兒的就認出了徐嘉文，他笑瞇瞇的，很是和藹可親。

    “劉伯，爸爸的后事，多謝了。”

    “嗨～客氣啥啊，你爸我是看著他長大的。唉，也是個可憐娃，他患病都沒敢告訴你。也去不起醫院，拖久了自然就...啊，剛下火車你們累了吧，先上車吧。”劉伯一看徐嘉文表情不對，一副要哭出來的架勢，立刻就中止了話題。

    行李箱被黎子堯一個個搬上馬車，為了討好已經翻身做主人的徐嘉文，他主動獻殷勤把徐嘉文扶上馬車。劉伯把這二人的互動都看在眼里。

    三人都上了車，挽馬便開始走動，是的，走動。雖然那馬比人都高半個身子，但其實是專門拉貨的馬種，不能極速奔跑但牽引力和耐力極佳。慢悠悠的馬車行駛在夏日的田間小路上，讓黎子堯宛如置身夢境一般。

    “小文啊，你眼光不錯，這小子俊得很，肯定是個好人家。”劉伯對著徐嘉文小聲說道。

    “不是，我就是想收留他幫著種地而已...”徐嘉文連忙辯解道。

    “哈哈哈，小文你自己可能沒注意到，以前的你啊有啥說啥，很耿直的一個小伙子，這一年來啊，變得不坦率了。看來那些大城市的染缸傳聞也不都是假的。”劉伯還是那幅慈祥的笑容，他是村里少數不嫌棄同性戀的人。畢竟從小就跟徐嘉文父子相互幫襯。

    這一席話也讓徐嘉文若有所思，自己在進入那所光鮮亮麗的學校前好像確實沒有這么多心機。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環境改變了嗎？

    馬車逐漸接近聚落，來來往往的人群也開始密集。人一多，閑言碎語自然也少不了。

    “看吶，是那個小同性戀，他怎么回來了？”

    “誒誒誒，你別指他啊，被發現就不好了。”

    “這怎么還帶回來一個呢。”

    “可惜了，這兩個小伙子長得都挺俊的。怎么會是...唉～”

    舌上有龍泉，殺人不見血。當初正是因為這些村民們的閑言碎語，徐嘉文才不得不想辦法離開這兒的。他聽著這些話，心里是又怒又悲。他陰沉著臉，沉默著。

    一只熟悉的手搭在徐嘉文的背后，徐嘉文抬頭一看，正是黎子堯。

    “別太在意，我爸以前是保守派議員，選民都是持反同性戀觀點的。更難聽的話我也聽過，你只要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就好了。他們不過是被保守派宣傳所控制的棋子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此刻的黎子堯倒是有了一些往昔的影子。聽見這話的徐嘉文一下子感覺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心里的感受多少好了一些。駕車的劉伯滿意地點頭。

    一座藍瓦兩層木房前，徐嘉文二人下了車。

    “大夏天的，也不能等太久，不然遺體會腐壞的，我就擅自幫你父親下葬了。墓碑在那座小山丘上，有空的話去看看吧。節哀。哦，還有，現在種晚稻，入冬前還能趕得上一回收割。你家里還有些余糧，今年湊活一下過冬不難。我還得拉車，先走了。”

    劉伯說罷便駕車而去。房屋的四周，是一片到了夏天依然光禿禿的土地。從小替父親干農活的徐嘉文嘆了口氣。黎子堯倒是不知者無畏，欣賞著這藍瓦小屋的建筑技術。

    兩個從父輩庇護下過早自立的男人就這樣告別校園時光，開始了某種意義上相依為命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