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前面我已經說過了，欺瞞你，是因為你肯定不會贊同我們的做法；至于把你關在結界里……你當時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太差了，如果我不這么做，只怕你會拖著一身傷直接跟克蕾爾杠上……我可不想最后見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體……”說到最后一個字，雷利調笑的語調忽然毫無預兆地轉為低沉，而他抓著卡爾的雙手也在放開的瞬間轉而摟上他的后背，將其整個擁入懷中。

    收緊雙臂的同時，雷利將臉埋入卡爾的頸項間，“不要讓我太擔心了，好不好？”

    “……”沒想到雷利會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來，原本還有些不自在，想要拉開自己與雷利之間距離、掌心已然搭上王手臂的卡爾不由指尖一僵。

    因為，卡爾感受到了，從兩人緊緊相貼的肌膚上傳來的、微微的輕顫。

    一直以來，卡爾都認為雷利是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王者，在他的字典里，不應該也不可能存在“害怕”這個詞，可現在，卡爾卻發現本應是無所畏懼的王在顫抖，在害怕……是因為怕失去自己嗎？明明，這已是過去的，絕不可能再發生的事情，雷利卻在因為這并沒有發生的過去而在顫抖……如此軟弱的王，實在太不像雷利了，可這恰恰也正說明了，他不愿失去自己，不是嗎？

    沉默中，卡爾眼里閃過一絲猶豫，一絲遲疑，但最終他還是伸出手，輕輕摸上雷利的肩頭，安撫著這個看上去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如孩子般彷徨無助的王。

    或許，自己真的應該靜下心來好好聽聽他的解釋了。

    不帶任何偏頗，仔仔細細地，聆聽雷利的心聲。

    “雷利，你是不是有些太小看我了？就算我有時會魯莽，但我也會衡量利弊，白白送命可不是我的作風。”輕輕拍了拍雷利的肩膀，卡爾低嘆。

    “你呀……只要事關家族、親人，就會失去理智……誰知道你會做出什么樣不可思議的傻事來。”隨著話音的落下，雷利有些依依不舍地放開卡爾，眉眼間滿是數不盡的無奈。

    眼見卡爾挑眉欲反駁，雷利輕笑著用用指撫上他的臉龐，指尖來回摩挲著，蔚藍色的海眸中溢滿寵溺，“我說的不對嗎？”

    “當然，肯定不對！”一臉正色的卡爾沒好氣地拉開某只還在臉上作怪的手掌，“你不是想跟我解釋嗎？那就趕快解釋，別扯廢話了！”

    “哎。”眼見卡爾開始轉移話題，雷利失笑不已，但他還是順著話題緩緩開了口，“一切，都要從一個賭約開始講起。”

    “賭約？”卡爾皺眉。

    “嗯。”雷利頷首，“從小茜麗爾就與我非常親近，說起來她幾乎是由我一手帶大，所以長久以來我都對她寵愛非常。”說到這，雷利有意無意地瞥了卡爾一眼，只見卡爾面無表情地聆聽著自己的述說，似乎并無任何異常，王又若有所思地別開眼。

    “或許是因為我太寵這丫頭了，所以有時候明知她故意設陷阱讓我跳，我也會義無反顧地跳進去。”頓了頓，雷利夸張地嘆了口氣，又聳聳肩，“我們相遇的那次也不例外，因為我打賭‘輸’了，所以不得不穿上女裝陪她出去游玩，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竟然會碰上前來覲見的暗夜皇子們，更沒想到茜麗爾那個小丫頭會因為看不慣你而對你下毒，結果沒毒到你卻毒到了你弟弟……最最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你竟然會喜歡上我……”隨著尾音的揚起，王的聲音里多了幾分甜蜜，這讓卡爾不自覺地對他送上白眼。

    “我……”

    “不許否定！明明你當時已經對我告白了。”強硬地，王截過話頭，就是不讓卡爾說出惱人的話來。

    “沒錯，我是告白了，但是我告白的對象是莎娜，不是你！”想到當時的情景，再想到某個混蛋對自己的欺騙，卡爾雙手握緊，不依不饒地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我就是莎娜，莎娜就是我！”雙眸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卡爾，雷利極為認真地回道。

    “你不是！”卡爾氣急。

    “如果我不是莎娜，那誰又是？”

    “你！”聽到這樣的問題，卡爾不禁語塞。“反正、反正……莎娜是莎娜，你是你！我愛得是溫柔體貼的莎娜，絕不是狂妄自大只會欺負人的你！”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的愛……”伸指橫在卡爾的唇上，雷利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來，“這世上本就沒有莎娜這個人，你看到的，想到的，思念的，喜歡上的，全都是我。”

    無法反駁……死死咬著唇瓣，卡爾瞪大眼，腦中盤旋不去的就只有這四個字。

    “不要再苦惱了，卡爾。承認喜歡上我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輕笑著，雷利捧起卡爾的臉龐，眼里閃過的皆是溫柔。

    “就算、就算當時我喜歡上的人是你好了，也改變不了你騙我的事實！”卡爾動作粗魯地拉開雷利的手指，負氣地別開臉，不愿看他。

    似乎……繞了一圈話題又兜回來了？雷利微微有些頭痛地想到。

    卡爾在某些地方固執地出奇，雖然自己并不討厭他這點，但有時候這卻會為自己造成麻煩，比如眼下。

    “我真不是故意的。”雷利苦笑，“當時我也曾想直接拒絕你，讓你徹底死心，但看著你那小心翼翼，充滿期待又害怕受傷的樣子……我實在說不出口……”

    “……”自己表現的有這么明顯？卡爾默然。

    “‘你真能確認自己喜歡的就是我本身？假如說，某一天當你發現你所認為的我并非是真正的我，到時你還會喜歡我嗎？’還記得這句話嗎？其實我當時已經給你提點了，只不過你看上去卻毫不在意……還跟我說不管我變成什么樣，你喜歡的都只是我這個人罷了。”

    “你這也叫提點？”卡爾為自己叫屈。

    “卡爾，我可以發誓，當時當景，我真的沒想過欺騙你，更沒想過利用你對我的感情來戲弄你……我一直都認為一旦莎娜消失不再出現，你對她的感情只會越來越淡薄，終有一天你會忘記她，讓她成為你記憶中一道溫暖的回憶，僅此而已。”眼見卡爾垂眸不語，雷利自喉間發出低笑，“所以我才會告訴茜麗爾，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告訴你，我就是莎娜這件事，因為這的確沒有任何必要。”

    “你真的沒利用我對莎娜的感情來戲弄我？我看未必吧……”想到某人曾對自己做過的種種，卡爾冷眼斜視。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有戲弄過你，但是戲弄你的是我雷利，而并非是莎娜，不是嗎？”

    “狡辯。”

    “我哪里狡辯了？”這回輪到雷利為自己鳴冤了。

    “別說什么你沒用莎娜的語氣語調跟我說話，明明你的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她的影子，甚至連你的聲音，發色……都那么象她……每次只要一看到你，我都會不由自主想起她……這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對你妥協，甚至心軟……”

    “這也能怪我？”卡爾的抗訴讓雷利有些哭笑不得。

    “當然怪你！”卡爾憤憤然地低吼。

    “好吧，就當都怪我好了。”雷利失笑不已，“那么卡爾，我現在鄭重地向你道歉。過去，都是我不好，是我錯了，我不該記恨你駁了我的面子而一再戲弄你，對此，我真的非常抱歉。可是，有一點我還是要申明，我對你的愛都是最最真實的，沒有半點虛假，請你相信我，好嗎？”含笑凝視著再度陷入沉默的卡爾，雷利輕輕在他指尖留下親吻。

    感受著從指尖傳來的，不屬于自己的熾熱溫度，卡爾的眼又落在了雷利滿是溫柔笑意的臉龐上。

    愉悅、歡喜，憐惜，甚至是寵溺，這是卡爾能從那雙蔚藍水眸中窺得的所有情緒。

    雷利他，是真的喜歡自己，愛著自己的嗎？

    因為之前受到的欺騙，卡爾顯得有些猶豫，他想相信雷利，但不知怎地，心里總有一道無法抹去的痕跡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他，某人曾經對他的傷害。

    到底，自己……該不該重新信任他？

    卡爾不確定。

    就算此時從雷利身上傳來的暖意讓他的心逐漸軟化，自己也……

    更何況還有那么一件事，自己還沒來及得好好詢問雷利；如果說在這件事上他也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說不定自己真的會原諒他……

    想到這，心里已經拿定主意的卡爾抬起頭看向笑容滿面、靜等自己回答的雷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