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閉上眼，卡爾快速在心底把整個計劃都梳理了一遍，決定無誤后，他這才放松全身癱坐于椅內。反正帳內此時就他一個人在，形象什么的，也就完全沒必要了。

    這場戰爭……真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真希望早日結束這一切早點回到暗界……

    心頭嘆息著，卡爾用指摸上烙有契約的右臂。

    指尖，輕輕撫過那依舊平滑的肌膚，明明什么都摸不出來，但卡爾依然能從其上感受到不屬于自己的黑暗之力。

    黑暗契約嗎？

    由魔界皇族訂立的契約向來是最有約束力的咒文，一旦任何一方有所違背，等待他的只有比死亡更痛苦的無盡折磨；至于契約的解除，也唯有一方死亡或者契約內容完全達成后才會實現。而正因為此，卡爾才會特意要求與黯親自見面并訂立契約。

    只不過，這契約自出現后就一直在吸取著他的力量，雖然目前還在可控范圍之內卻也不容小覷，指不定哪天自己力量不足就被其完全吞噬了也有可能。

    想到這，卡爾自嘲地笑了起來。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母親大人她會不會為自己流淚？

    眼前，不由自主地呈現出母親那冰冷的面容，卡爾唇角浮現苦意。雖說他也明白母親大人會用如此態度面對自己必然是被人cao控所致，但心頭卻總有種揮之不去的傷懷。

    搖搖頭，卡爾強迫自己轉移思緒。

    嗯，除了母親大人以外，想必親愛的弟弟、迪亞，還有伯恩和韋斯特都會為自己傷心才是。

    還有……那個人……

    要是那個人聽到自己逝去的消息會不會……會不會為自己……流淚……呢……

    思及那雙如大海般湛藍的水色美眸，卡爾不禁心頭一顫。原本輕覆于緊閉雙眸之上的手指更是無意識地一再收緊。

    不、不可能的！

    那個人對自己做的唯有一次又一次的欺騙，他的微笑，他的溫柔，他對自己所有的好都是為了讓自己落入他所編織的騙局之中，都是為了日后能好好報復自己！所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卡爾，我喜歡你……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耳畔，若有似無地飄過那不知讓自己魂牽夢縈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如泉水般清澈透明又溢滿柔情蜜意的甜美聲音，也使得卡爾心頭越發酸澀。

    “你的喜歡……究竟有幾分真心？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阿……”口中低喃著唯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話語，卡爾隱藏于手掌之下的雙眸泛起陣陣熱意。

    不要再想了，卡爾！你不是說過要徹底忘記他的一切嗎？你現在這樣又算什么呢？說到底，你就是個只會自欺欺人的懦夫罷了！現在根本就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千千萬萬的士兵們都把自己的性命交付與你，就是為了能取得勝利活著回去，不是嗎？所以不要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你必須把更多人帶回去，這是你的職責！你身為王子最基本的職責！

    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如此告訴自己，卡爾強迫自己放空思緒，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再思考，就這樣慢慢地睡去，讓疲憊的身體獲得休息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卡爾終于陷入什么都沒有的沉夢之中后，一道低低的嘆息聲突然出現在寂靜的大帳之內。

    下一秒，一道幾近透明的身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卡爾身旁。

    ‘卡爾。’低聲呼喚著愛人的名字，雷利探出指尖試圖碰觸卡爾依舊放置在雙眼之上的大手，但隨即，透明的手指自卡爾的手背上穿越而過。

    雷利一怔，隨即他的唇角漾起一抹苦笑。是了，他都忘記此時此刻出現在卡爾身邊的自己只不過是一縷沒有實體的虛影罷了。

    可就算這樣，自己還是好想好想碰觸卡爾，想要感受只屬于他的溫度。

    蹲下身，雷利的雙眸貪婪地游移在卡爾俊美的容顏上，就算無法觸及，但他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再度摸上卡爾的臉龐，一點點撫上那紅艷的雙唇。

    雷利的指尖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沿著那形狀優美的唇瓣緩緩移動著，愛撫過雙唇，再一點點摸上他的雙頰。

    用雙手虛虛地撫上卡爾的臉龐，發現他較之前段日子似乎消瘦不少，雷利眼里閃過疼惜。

    ‘真是的，一點都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擔心你？要不是因為……因為那件事，我早就飛奔到你身邊，將你擁入懷……’喃喃自語中，想到某事的雷利臉色一沉。是啊，要不是當初在啟程前往暗界前碰到那兩個人，自己說什么都不會放卡爾離開自己這么久。

    這是自己第一次嘗到什么叫思念的滋味，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對這個人的眷戀已經深入骨髓再也沒有放開的可能……

    他是屬于自己的，只屬于自己……旁人，無論是誰都別想親密地碰觸他，不管是誰……

    不過，等將來卡爾知道自己對暗界做了什么的話，恐怕他會恨死自己吧？

    想到此，雷利的臉色有些難看，雙眉緊鎖的同時，雙唇更是抿成一直線。

    但，就算卡爾再恨自己，自己也不得不這么做！

    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卡爾，為了不讓他受到更多傷害……

    ‘所以，請你一定一定要原諒我，我的愛……’手指依戀地輕劃過卡爾的臉頰，雷利蔚藍色的雙眸中承載了無數柔情蜜意。伴隨著低不可聞的輕喃聲，他輕輕將雙唇覆上不斷誘惑著自己的紅唇……

    許久之后，雷利抬起上半身。

    用巡視的眼在卡爾身上來回轉了幾圈，雷利很快就察覺到他肩頭的異樣。

    這是……用指輕撫上包裹著厚厚綁帶的肩膀，雷利的眸色不覺又是一沉。

    該死，他受傷了？！自己果然不該讓他離開自己這么久！

    只可惜自己此時分身乏術，否則早就飛奔到他身邊直接將他帶回圣地，將他壓在身下好好疼愛，讓他再也無法離開自己半步！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起卡爾醉倒在自己懷里喘息不斷的誘人模樣，雷利眼底的藍色越發深沉。

    不過現在，自己要做的卻是……想到這，雷利伸出右手食指點上卡爾的心口處。

    下一秒，一道帶著神圣之音的咒語聲自雷利口中緩緩逸出。

    伴隨著咒語聲漸響，雷利的指尖慢慢凝聚起淺藍色光芒，并越來越耀眼，直至泛起最純正如大海般純粹的藍色之后，雷利的低語嘎然而止。

    用閃耀著藍光的指尖輕輕在心臟上方畫出一枚繁復的圖案，雷利又對著圖案揮了揮，只見海藍色的圖案好似真正的水波般隨著手指左右搖動了好幾下，隨后便迅速滲入卡爾的肌膚內，直至完全消失殆盡。

    見狀，雷利輕輕舒了口氣。

    ‘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吧。’盯著卡爾的胸口凝視了好半晌，確定一切都沒問題后，雷利這才撤回手指。

    當初在遺跡時，雷利曾在卡爾身上下了一道保命符咒，只不過讓他自己也沒想到的是，本應在代替卡爾承受了足以致命的重創后就消失的符咒最終還是留下了點點痕跡，這也是為什么今天自己可以沿著符咒的氣息用虛影來到卡爾身邊的主因。

    而剛才，雷利則把只剩一點點的符咒加以修復，不僅如此，當下一次卡爾再度遭受足以威脅生命的傷勢時，自己就可以在第一時間得知，并趕到他身邊，保護他……

    ‘卡爾，吾愛……我愛你……永遠……’低下頭，再次將雙唇輕覆在卡爾的唇瓣上，直到許久之后，雷利的虛影才在一聲嘆息后緩緩消散于空氣之中。

    次日清晨，于霞光的照耀下，卡爾慢慢睜開雙眼。

    唔……自己昨晚好像就躺在椅子里睡著了？

    思及沉睡前的記憶，卡爾輕吐一口氣，露出無奈的笑來。

    看來今天一整天可不會太好過了，想到可能出現的各種身體不適，卡爾蹙了蹙眉頭。

    只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當他自椅中站起身時，非但沒感覺到任何酸痛，身體里反而充盈著說不出的舒暢。

    帶著一絲詫異，卡爾抬起胳膊轉了轉，又在營帳內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果然，自從受傷后就一直揮之不去的沉重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充滿全身的輕盈感。

    真是……太奇怪了……

    舉起手指看了好半晌，實在看不出任何異樣的卡爾想破頭也想不出原因來。

    “殿下，您起身了？”

    卡爾的思索被掀帳而入的迪亞打斷。

    看到整齊如前一日的被褥，迪亞微微一怔，“殿下，您昨晚沒休息么？”

    “我有休息。”走到眉頭緊鎖的迪亞面前，卡爾笑笑，“放心吧。”

    “可是……”

    迪亞還想說什么，卻再次被卡爾打斷，“漱洗吧，我餓了。”

    “是的，殿下。”迪亞垂下眼，恭敬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