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歡

    “元思啊，這可不是天天有的福氣……”明陽君背著手踱步，向宮人大力推薦面前粗細不一的一碗清湯面:“你主子我，揉了半下午呢！快……嘗嘗，你也來！”又指著剛服侍完王妃的扶留。

    見人不來，四殿下又夸:“瞧我們阿留蔥花切的，配著雞湯多香啊……”他瞥了一眼正走過來的王妃，　突然煞有介事道，“唯有這筍片差些……你們多擔待。”

    芷蘅進了門擦手，剛打算放下袖子，這下立馬追過來。她托著丈夫腰把他按在桌臺上，瘋狂咯吱他:“好啊！我轉個身才多早晚？”

    2　鴛夢

    三月初三，楓溪山南麓，翠微亭。

    紗櫥圍帳，外頭的涼風只透進來一絲，晃的桌上的香爐搖曳出奇異的形狀。四殿下又蹭著枕簟翻了個身:“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到時叫重華怎么樣，白重華？”

    他又推推身邊的未婚妻，起身時散亂的發絲堆疊鋪在身側，咬著指甲添補:“往后若還有別人的……嗯…我這封號也好聽，明，唔…明華！”

    王妃被搖亂了發髻，遮臉的帕子也掉到榻下。“我瞧你是安生不了了！”芷蘅皺著眉頭攔住他，按著腰輕輕抽了一下屁股，“再逃午睡，待會兒脫了小衣打。”

    3　　小姑

    長信宮，昭陽殿。

    淑君睡完又起身，四殿下仍是安安靜靜待著，既不過來父親邊上指揮服侍，也不問王妃和幼妹行蹤。似乎自得其樂的，一會兒湊著蒔花，一會兒又瞧瞧宮人描樣子。

    可見孩子都是討債的。路氏氣鼓鼓的從上呈的晚點托盤上，指了四樣膳牌，又對著兒子故意道:“你沒有，六丫頭和白丫頭更沒有。”明陽君恭敬的抬起頭看他一眼，垂著眼應“是”。

    為父的眼光都亮了，一下乘勝追擊:“天底下誰家嫂嫂不陪小姑？那是應當的。”四殿下再次認同的點點頭。淑君一時語塞，終于還是走過來給他理了理衣襟，對著油鹽不進的兒子無奈道:“若不好了就說！日后你meimei定能打過她。”

    4　苑余＊

    向弄口楚吟霜書寓。

    一身女子打扮的四殿下別扭的拉拉衣角，芷蘅攬著他的肩，在天井里下車喊“阿珠”。一個叔爹從樓上探出頭來，又在客堂里迎見。兩人跟著上樓，只見房里暗昏昏地，一身形曼妙的男子和衣睡在大床上。

    阿珠忙去低聲叫“先生”，說：“白娘子和客人來哉。”連叫四五聲，吟霜使氣道：“曉得哉！”阿珠含笑退下，嘴里卻道:“娘子一請仔倒就來，還算倪有面孔，勿曾坍臺。霜先生，耐要謝謝我個囗。”

    吟霜慢慢起身，跨下床沿；俄延半晌，彳亍前來，就高椅坐下，一言不發。四殿下瞥了一眼對面坐在榻上不說話的芷蘅，猶豫兩下也陪著默然。

    一時阿珠上來撥亮燈火，復問吟霜：“阿要吃夜飯？”吟霜搖搖頭，只對著清麗的不像女子的四殿下微笑，換了地道的京城口音:“‘小娘子’，下回也只得來我這兒了，再換，大家不好交代。”

    ＊本節取材自，韓邦慶著，張愛玲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