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綁架
夜色愈深,關(guān)望向程心倩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今晚為什么突然找上我?” “我剛得了一點消息?!背绦馁坏?,“元旦那天大哥對你陷害不成,反而被你倒打一耙,是真把他給逼急了。我聽說他要在今晚找你算賬來著?!?/br> “他找我算賬,關(guān)你什么事?” 程心倩笑道:“是啊,這種明明不關(guān)我事的斗爭,最后連我都被牽連受傷了,你說爸爸知道了該有多生氣?” 關(guān)望這才明白她的意圖——兄弟互斗,父親當然生氣,但氣得有限,可要是連無辜的小女兒也被傷及,那便是火上澆油了。程心倩今晚非要和他一起等待那場來自程堯松的暗襲,是在以自己的安危作為籌碼,最大限度地勾起父親的怒火,讓他對程堯松徹底失望。 “不害怕嗎?”關(guān)望問。 程心倩眨了眨眼睛,眼里帶了點陰冷的光:“不害怕,我等這天已經(jīng)很久了?!?/br> 關(guān)望輕笑一聲:“看不出來,你對自己的親大哥狠,對自己也夠狠。”又問:“那你是從哪里聽來的消息,可不可靠?” “當然可靠。我聽到的消息是,大哥會在今晚派人逮住你,用一點私刑逼出你的實話,等你熬不住承認了自己是內(nèi)鬼以后,他就可以跑到爸爸面前至你于死地了?!背绦馁活D了頓,又說,“至于那個給我透露風聲的人,說起來其實跟你也熟?!?/br> “誰?”關(guān)望問。 “羅一濱?!?/br> “他?”關(guān)望想到那個憨實的微胖青年,很是感到意外,“他能有這個本事?” “你可能不知道,他一開始就是在大哥手下工作的?!背绦馁宦唤?jīng)心地說,“后來你回來了,爸爸覺得你可能需要一個助理,又或者是他對你還不太放心,得有個人來盯著。爸爸身邊那個高秘書,羅一濱的姑父,就跟爸爸推薦了他,所以羅一濱才會被派到你身邊去。” “然后呢?” “大哥一早就對你有防備了,羅一濱本來又是大哥的人,每回他向爸爸匯報你的動向,也都會向大哥匯報一遍?!?/br> 關(guān)望冷哼一聲:“他果然是來監(jiān)視我的?!毙液觅∠让髟?jīng)提醒過他,他也多留了個心眼,讓羅一濱看到的只是些生活中無足輕重的小事。 他又問:“那他為什么要給你透露風聲?” 程心倩笑道:“羅一濱這人很有原則,誰也不認,就只認錢。他拿爸爸的錢,就幫他盯著你,又拿大哥的錢,就讓他也知道你的動向,現(xiàn)在又拿了我的錢,可不就該拿點有價值的東西和我交換嗎?” 關(guān)望不以為意:“他的消息準不準?我看他也不太像腦子聰明的樣子?!?/br> “他只說是在今晚,畢竟他也不是大哥的親信,具體的計劃也不能知道得很清楚?!背绦馁豢戳艘谎蹠r間,“都過了十點半了……” “糟了!”關(guān)望突然一腳踩下剎車,兩人的身體因為慣性而重重向前撲去。程心倩嚇了一跳,問:“怎么了?” 關(guān)望把車靠邊停下,立刻從手機里翻出程見凌的號碼打過去。如果程堯松的人根本沒打算在路上攔截他,而是直接去到他的住處抓人——程見凌今晚就住在那里! 撥號音響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提示電話無法接通。關(guān)望的心頭漫起不祥的烏云,不甘心地又打了一次,依然無人應(yīng)答。他丟開手機,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心焦與恐懼,再顧不得其他,立刻踩下油門朝南郊別墅的方向沖去! 程心倩又被這突然的起步加速嚇了一跳,問:“望哥,到底怎么了?” “見凌可能出事了?!彼o緊攥著方向盤,在萬分慌張中聲音卻更加冷靜,“他今晚住我那里,如果程堯松的人是直接去那邊抓人,看到我不在,不知道會對他做什么?!?/br> 程見凌剛洗完澡出來便看到屋里多了四個陌生大漢,正茫然著,這幾人不由分說就沖上來架住了他。他猛然一驚,立刻掙扎起來,但雙手都被反剪到身后,力氣也遠不如他們,不由慌道:“喂,松手……我叫你放開我!你們是誰,哪里來的?” 旁邊的莊易陽也被眼前這陣勢嚇到了,回過神后立馬cao起斗柜上的臺燈往其中一人身上砸去:“你們干什么!還上門綁架了?放開他,不然我報警了!” 為首的那個寸頭被臺燈砸得一聲悶哼,后頸也被燈罩邊沿劃出來一道帶血的口子,他伸手一摸,對旁邊三人咬牙道:“把這小子也給我?guī)?!?/br> 兩人聽令撲向了莊易陽,程見凌趁著身上少了束縛,往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臂狠狠一口咬下去,手臂主人當即痛得大叫:“我cao你媽的!”接著一個使盡全力的大耳光扇在了程見凌的臉上,打得他身體一歪,鼻血頓時流了下來,大腦嗡嗡作響,幾乎暈倒。 程見凌和莊易陽終究只是手無寸鐵的學(xué)生,甚至從未有過認真打架的經(jīng)驗,再如何反抗也無濟于事,最終被那四個大漢制伏后推搡著出了門,塞進了門口一輛汽車里。 這幾人開的是一輛七座的商務(wù)車,程見凌和莊易陽都被塞到了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和前座之間竟然還裝著一道鐵柵欄,他們宛如被扔進了一個微型牢籠,沖不出去,也觸不到車門。 汽車在黑夜中快速前行,一路朝郊外駛?cè)ァ3桃娏鑴傁赐暝杈捅蛔チ顺鰜?,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fā),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睡衣,被凍得瑟瑟發(fā)抖,腦袋還被剛才那一耳光打得昏沉,但還是極力壓抑著恐懼的情緒,好聲好氣地企圖跟那幾個人談判:“喂,你們綁我是想要錢嗎?那直接給我爸爸打電話就好了,大家找個地方坐下來一起等著,到時候一手交人一手交錢,不用鬧得那么難看的。你們要是把我打傷了、凍壞了,到時候我不追究,我爸爸難保不追究,我哥哥肯定也不會饒過你們。喂,聽見了嗎?你們綁我就算了,綁我朋友干什么?他家里沒有錢的,多帶一個人不嫌麻煩嗎?你們先把他放了吧!” 莊易陽的脾氣可沒這么好,又加上心慌害怕,便一路對著前面那四個人罵罵咧咧個不停,最后副駕駛座上那位回頭扔了一個空易拉罐,咣當一聲砸在鐵柵欄上:“閉嘴!吵你媽的吵!再吵現(xiàn)在就宰了你!” 莊易陽當即噤了聲,懼怕又憋屈地坐回座位上,突然才想起自己的口袋里還揣著一臺備用手機。他心里頓時一陣狂喜,有救了! 他在程見凌耳邊說了一陣悄悄話,又讓程見凌的身體擋在前面,他在他的身后偷偷摸摸掏出了那臺備用手機。因為不敢打草驚蛇直接打110,便發(fā)信息給別人講明了情況,委托對方幫忙報警。 汽車一路行駛了四十多分鐘,最后在碼頭邊停了下來。有人把鐵柵欄上的小門打開,把程見凌和莊易陽都拽了出去。 已經(jīng)是午夜時分了,雨剛剛停下,天上籠滿烏云,周遭是一片nongnong的黑暗。程見凌聽見了遠處的海浪聲,潮濕刺骨的海風幾乎要把他凍結(jié)成冰。他的恐懼終于在此時到達了頂點——在這種荒郊野外,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萬一被撕票沉入海里,就是真的救無可救、死不見尸了! 兩個人被推搡著進入了一艘半舊的漁船里。船艙里的木地板已經(jīng)很潮濕陳舊了,踏上去吱呀作響。為首的寸頭按下了門口處的電燈開關(guān),昏昏黃黃的燈光頓時灑滿了艙內(nèi)。程見凌環(huán)視一周,發(fā)現(xiàn)船艙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張椅子?xùn)|倒西歪的放在中間,一股濃重的霉味令人作嘔,配上天花板上那枚要掉不掉的白熾燈泡,更顯陰森。 程見凌和莊易陽被按坐在椅子上,雙手反剪被到身后拷住了,身子、大腿、小腿都被用粗繩和椅子綁在了一起,是真的動彈不得。 寸頭還記著后頸上被莊易陽劃傷的那道口子,把人綁好后又往他臉上打了一巴掌:“等著吧!” 然后那四個人便陸續(xù)走出去了。 程見凌長這么大也沒遭過這樣的罪,手腳都被凍得快沒了知覺。他聽著海水起伏的聲響,想著那不知什么時候才會摸來的警察,心里茫然而凄涼:“你讓你朋友幫忙報警,真的有用嗎?” 莊易陽道:“肯定有用的,我們只要等著就好了?!?/br> 程見凌嘆息一聲:“都怪我連累你了。” “現(xiàn)在就別說這個了。” 關(guān)望開著汽車朝南郊別墅的方向一路飛馳,程心倩一直低頭看著手機,突然間開口道:“遲了,他們已經(jīng)被帶走了?!?/br> 關(guān)望心里當即一緊,惱恨地捶了一把方向盤。 程心倩又道:“好像是在往海邊去?!?/br> “你怎么知道?” “我有消息。”她也著急起來,“聽我指路,快!” 程見凌和莊易陽在船艙里等了約有半個小時,艙門終于再次被打開了。 這回進來的是那個寸頭和一個陌生男人,男人朝程見凌和莊易陽走過來,邊走邊道:“怎么還多綁了一個?” “都是一伙兒的,放跑了也不好?!?/br> 男人終于來到程見凌面前,借著昏暗的光線認清了人,頓時氣得跺腳,往寸頭臉上就是一巴掌:“媽的,抓錯了!” 寸頭愣了:“哪兒錯了?人不就在這兒嗎?” 男人急道:“不是這個!老板有兩個弟弟,是雙胞胎。要抓的是另外一個,不是他!” 程見凌聞聲猛地抬起頭,仔細辨認那男人的長相——他認識這個人——他在程堯松的身邊見過他! 程堯松手下并不直接養(yǎng)著混混,寸頭這回只是被這人臨時雇過來的,一聽這話也急了:“不是,你也沒跟我說過老板的弟弟是雙胞胎??!這他媽的,誰能想到?” “不是都給你看過照片了嗎?要抓的那個是長頭發(fā)的!你也沒發(fā)現(xiàn)不對勁?” “老子一進屋里就看見這人,臉都長得一樣,誰他媽還去注意頭發(fā)?”寸頭抹了把臉,“那現(xiàn)在怎么辦,放了?” 那男人也不能輕易做決定,便掏出了手機:“你等等,我給老板打個電話?!?/br> 此時關(guān)望把車開到了碼頭的空地上,眼睛盯著停在前面的一輛黑色商務(wù)車,他從座位下面的腳墊底下摸出了一把手槍,正是當初舅爺送的那把。他把槍揣進衣服內(nèi)袋里,問程心倩:“你帶了嗎?” 程心倩點點頭:“帶了。” 兩人推開車門,走進了濃黑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