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先明走了，關望當然不覺得他來告訴自己這些是出于什么好意，估計也是在舅爺的授意下企圖讓自己和程家人離心罷了——雖然他對除了程見凌之外的人本來也沒有什么感情。

    所以程堯松對他使這種無聊的陰招，他也不覺得多生氣。他早知道這種豪門家族的內部關系不會簡單，但程堯松所做的事還是過于無聊了。

    服務員送了云吞面和小籠包來，關望吃了幾口，覺得喉嚨實在痛得厲害，也沒什么食欲，腦袋又燒得昏沉，便再躺回了床上。

    不知睡了多久，他在迷迷糊糊間隱約又聽見了門鈴聲，但這回實在不想再下床去開門了。他把被子往頭頂一蒙，繼續睡了過去。

    關望昨晚沒回家，程見凌怕他落水著了涼，今天發信息給他，卻不見回復，打電話也不接，便有些擔心，專程來到酒店看看他。

    程見凌按了半天門鈴，屋里都沒有反應。他又打了一次關望的電話，還是沒人接，于是跑到前臺去找人拿房卡。前臺的人知道程見凌和屋里住的那位都是老板的兒子，便也很配合地多刷了一張房卡給他。

    程見凌開門進到屋里，看到起居室的茶幾上放著些殘羹冷炙，卻不見關望的蹤影。

    “哥？”他又探頭去看臥室里，只見里面拉著窗簾，一片昏暗，床上的被子倒是鼓起來一個人形，像是有人在睡覺。

    程見凌放輕了腳步走過去，輕輕把被子掀開一角，果然看到了關望。只見他額前的頭發已經汗濕，整張臉透出不自然的紅，嘴唇卻沒有血色，看起來一副病容。程見凌用手背去探他額頭溫度，立刻就被燙了回來。

    他居然就這樣一個人高燒了一天。

    程見凌心疼難耐，撥開覆在他額頭上的濕發，從床頭抽了紙巾來為他擦掉汗水。關望的眉頭微微動了動，并沒有醒過來。

    程見凌決定留下來照顧他，又從外賣軟件上訂了藥品外送。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怕吵到關望，趕緊掐掉聲音，又掩上臥室的門，來到外面接通了電話：“找我干嘛？”

    那頭莊易陽張口就問：“吃了沒？”

    “沒呢，怎么了？”

    “一起出來吃火鍋唄。今晚周蔚請客。”

    程見凌訝異道：“他怎么又請客？”

    “他剛找到新工作，明天就第一天上班了，總要提前預祝一下出師順利不是?！?/br>
    程見凌推辭了：“今晚不行，我哥病了，我得留下來看著他?！?/br>
    莊易陽不滿道：“你家里沒別人了？非得你來照顧病人嘛？”

    “還真沒別人了，今晚我確實走不開。下回約吧?！?/br>
    程見凌掛了電話，見時間也快六點了，肚子已經開始覺得餓，便順手又訂了些吃的，挑的也都是偏清淡的適合病人的食物。

    外賣送到了，他自己吃了一些，又進臥室里去看關望的情況，覺得還是叫醒他吃晚飯比較好，然后再灌點藥，才可以早一點退燒。

    他坐在床邊輕輕推了推關望：“哥。”關望沒什么反應，他只得再叫大聲點，搖晃他的肩膀：“哥，你先別睡了?！?/br>
    關望的眼皮顫動了一會兒，終于睜開了眼睛。他的腦袋還不太清醒，視線也朦朧。這時程見凌打開了臥室的大燈，他立刻用手臂遮住了眼睛。程見凌對他說：“天都快黑了，先起來吃點東西吧?！?/br>
    關望聽出了弟弟的聲音：“見凌？”

    “是我?！背桃娏璧恼Z氣不由得放溫和了些。

    關望的聲音比平時要沙啞很多：“你怎么來了？”

    “今天一直都聯系不上你，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生病了?！?/br>
    關望拿開手臂，眼睛漸漸適應了燈光，他一醒來就看到程見凌陪在身邊，有種安心的感覺。又也許是因為人在病中加更脆弱，他很想依靠些什么，不禁往程見凌的方向挪了挪，伸出手去摟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小腹上。

    “哎……”程見凌張開嘴卻啞言了。關望就好像在對他撒嬌一樣，這么的親昵，這么的充滿依賴，讓他難以抑制地生出飄忽的竊喜，心也都軟了。

    他拍拍關望的后背，溫聲說：“餓了沒有？我買了粥和梨湯，你吃一點吧，再把藥吃了。”

    關望胃里沒感覺到餓，但確實已經一整天都沒吃什么東西了，身體很是虛軟。他悶悶地嗯了一聲，還是沒松開手。程見凌只得無奈地笑道：“你先放開我，我才能去給你拿吃的啊?！?/br>
    關望放開了他，從床頭摸到手機，確實看到了好幾條未讀信息和未接來電。唯一會因為聯系不上他而放心不下前來看望的人，應該也只有程見凌了吧。

    關望從床上坐起來，想要下床去，剛好程見凌端了粥過來，說：“你在床上吃吧，就別下床了?！?/br>
    關望的喉嚨還是在疼，味覺好像也丟失了，但還是吃完了一整碗粥，又把藥也吃了。他感覺身上舒服了一些，便想要去洗個澡。

    從浴室里出來時，他聽見程見凌在打電話。

    “我已經吃過晚飯了，今天你們先聚吧……宵夜？可能也不太方便……嗯嗯，我再看看吧。”

    關望見他掛了電話，問：“要走了嗎？”

    程見凌轉頭看到他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忙說：“你快先把頭發吹干了，小心又著涼。”

    關望還是問：“要走了嗎？”

    他并沒有說挽留的話，但神情里明顯是不愿意讓程見凌離開。程見凌當然也不可能丟下還在病中的他：“我……今晚就不走了?！?/br>
    關望聽到這話才終于放下心來，微微地笑了笑，又去找吹風筒去了。

    他吃的藥里有催困的成分，不多久又有了睡意，加上身上綿軟無力，便趟回了床上。程見凌就坐在床邊陪他，一邊玩手機一邊不時查看他的情況。再晚些時候，他發現關望把身體縮成了一團，眉頭不安穩地皺著，看起來是在發冷。

    程見凌想了想，還是決定脫掉外衣也躺進被窩，把關望抱進了自己懷里。

    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能這么理直氣壯地擁抱他。

    關望無意識地被這個安心的懷抱吸引，熱燙的身體緊緊貼著程見凌，把灼熱的氣息都噴灑在了他的頸間，燙得他的心也跟著一起翻騰。

    太危險了，程見凌恨自己要作繭自縛，今晚過后，他會再也逃不開關望的吸引的。

    但他又在此刻的相擁中深深地沉迷。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起來，是周蔚打來的。

    程見凌怕鈴聲吵醒關望，立刻就接起了電話，小聲道：“怎么了？”

    “見凌，來跟我們一起吃夜宵嘛，就在學校旁邊的小吃街。阿陽和老北他們都在?！?/br>
    “我現在……”

    “不許不來，等你啊。”周蔚不給他拒絕的機會，說完便掛了。

    程見凌知道自己應該立刻離開，最好去見周蔚，或者隨便別的什么人，只要能讓自己轉移這種不倫的感情，只要能及時阻止自己陷入一段更為絕望的暗戀。

    理智在逼迫他走，情感卻無比貪婪地一再留戀，兩股力量互相撕扯著，快要把他的胸口撕裂了。

    睡夢中的關望沒有察覺到他的掙扎，只是又往他的懷里鉆了鉆，嘴唇也貼上他的脖子，就像是在親吻他。

    程見凌最后的理智也終于潰不成軍。

    他想不如就認命吧，他就是喜歡上了他的孿生哥哥。

    即使違背倫理，即使毫無希望。

    至少在這一刻，他想不被苛責地悄悄任性一回。

    他低頭看著懷里的人，貼近那雙蒼白干燥的嘴唇，在上面印了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