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見凌回到宿舍，發現舍友莊易陽難得也在，不由問道：“沒想到還能在宿舍里看見你，哪陣風把你給吹回來了？”

    “還說呢，不是都告訴你今晚我們院跟教科院打比賽嗎。一下課跑得比博爾特都快，也不來給我們加個油。”莊易陽邊擦頭發邊說，“打完球一身的汗，上來洗個澡。”

    “贏了沒？”程見凌問。

    “險勝，沒想到教科院那幫娘娘腔還挺耐打的。還好本大爺力挽狂瀾，最后幾分鐘連進兩球，總算把比分給反超了。”

    程見凌聽他自吹自擂，不禁想笑：“表現那么好，沒叫女朋友過來看？”

    “她沒空。”

    程見凌對莊易陽那個傳說中的女朋友好奇了很久了，聽說是個外校的女孩。莊易陽天天把人家掛在嘴邊，貌似愛得深沉，但從未帶給朋友們見過，也沒有在社交網絡上留下半點蛛絲馬跡，搞得大家紛紛猜測是不是根本不存在這么個“女朋友”。其實程見凌也有點懷疑，不過對于別人的隱私還是別太八卦為好。

    “對了，周蔚回來了，打算過幾天找老同學們聚聚。他跟你說了嗎？”

    “啊。”程見凌頓時愣住，“什么時候？”

    “可能就這周末吧。畢竟他以后就在這邊工作了，當然要和大家搞好關系，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程見凌驚訝道：“他畢業后不是跟著女朋友去她老家了嗎，怎么突然回來了？”

    “分手了唄，要發展事業當然還是回這邊更好。”莊易陽道，“我記得本科時你們倆關系不是挺好的嗎，怎么連他回來的事你都不知道？”

    “本來關系是挺好，不過后來他交女朋友了，來往就少了。”

    莊易陽嘖嘖兩聲：“畢竟像我這么不重色輕友的人可不多。”

    但只有程見凌心里明白，當初和周蔚變得疏遠并不是因為他重色輕友，而是因為自己喜歡他。

    那時候他和周蔚是同班同學，還進了同一個社團，一來二去就熟了起來。周蔚為人大方開朗，性格又風趣幽默，相處起來很有意思。程見凌和他志趣相投，兩個人在課余時間常常泡在一起，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至于后來喜歡上他，應該算是日久生情。

    暗戀直男朋友固然充滿了心酸和苦悶，但回想起來，兩個人也確實度過了一段非常難忘的快樂時光。直到大三時周蔚交了女朋友，程見凌為了讓自己徹底死心，主動疏遠了他。

    從那以后一直到畢業，程見凌和周蔚都沒有太多交集。畢業后聽說他去了女朋友的家鄉，本來以為他們倆會順理成章地結婚生子，沒想到才不到一年就分手了。

    “他回來了應該會聯系你的。記得把周末空出來，到時候大家一起去吃飯唱歌啊。”莊易陽換好了衣服，背起背包，“我回家了，拜了個拜。”

    “這么晚還回去？”程見凌問。

    “我認床，在宿舍里睡不舒服。”

    第二天，程見凌還真收到了周蔚發來的信息。兩人先是閑聊了一下各自的近況，然后周蔚提出周末約幾個老同學出來聚會，邀請程見凌也參加。

    程見凌原本有些猶豫，但轉念一想，這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同學聚會而已。周蔚是他十八九歲時喜歡過的人，這么多年過去，當初再濃烈的感情也漸漸淡忘了。自己心里坦蕩，也就沒什么可避諱的。

    而且自從畢業之后，除了那幾個繼續讀研的同學，他和其他同學就幾乎沒什么來往了，這次倒也是個重敘同窗情誼的好機會。

    這天晚上，關望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父親告訴他金河集團近期要舉辦一個客戶答謝會，讓他到時候一起出席，正好也能借此機會正式對外介紹他的身份。末了程晉合囑咐道：“周末讓小羅帶你去定做幾套穿得出去的西裝，款式你就自己挑吧，最好要穩重一點的。”

    “知道了。”

    關望掛了電話，心想自己從沒穿過西裝，也不知道在那種正式場合下該選什么款式才合適。程見凌肯定是見過世面的，不如那天拉他也一起去，好給自己做個參謀。

    他給程見凌打電話，程見凌卻告訴他：“這周末估計不行。”

    “有約了？”關望問。

    “有老同學從外地回來，大家挺久沒見了，說要搞個聚會，兩天都安排滿了。”

    關望只得作罷：“那算了，跟朋友好好玩吧。”

    到了周六下午，關望跟著羅一濱來到一家名牌時裝店。之前羅一濱已經預約過，今天人一到便有師傅來給關望量身材。按照定制流程，今天先選款式，試樣衣，過兩周再來試穿半成品，裁縫會按照客戶的身材制作出最合適的成品。

    整套流程大約需要四周時間，就算加急也要十天左右。羅一濱算了算日期，估計趕不上答謝會了，便建議關望買幾套成衣：“反正您身條那么好，跟模特似的，穿什么不好看啊。”

    關望也正有此意：“今天買完就走，沒必要弄那么復雜。”

    最后關望挑了兩套西裝，刷了五位數的賬單。羅一濱非常有眼色地主動替他拎起袋子。

    走出店門，關望想起剛才的賬單還是心有余悸：“不就幾塊布，居然也能賣那么貴。”

    然而即便是這個價位的衣服，在父親口中也不過只是“穿得出去”罷了。

    羅一濱也是開了眼：“不瞞您說，我這輩子也是第一次進這種店。這一套衣服都頂我三月工資了。”

    關望道：“那你工資挺高的。”

    “嗨，還不是托了我姑父的關系才在金河找了份待遇不錯的工作。我姑父是程董的貼身秘書，戴眼鏡的，姓高，您應該見過……”

    “我沒見過。”

    “哦。”羅一濱乖乖閉嘴了，又想起來，“對了，還得給您去買雙皮鞋，跟西裝搭配著穿。”

    關望又跟著羅一濱進到鞋店里，在導購的建議下挑了雙黑色系帶皮鞋，看起來穩重但不會顯得死板。

    買完了鞋子，今天的任務總算完成。兩個人乘電梯回到一樓，打算離開商場。

    彼時程見凌已經在KTV的包廂里待了小半天。今天的聚會來了十一二個人，有些關系還不錯，有些完全不熟。今天的主角自然是周蔚，近一年不見，周蔚的變化倒不算大，還是那副活潑愛鬧的性格，大方拿自己失戀的事情開涮，一笑起來就彎起眼睛，是程見凌曾經喜歡的樣子。

    跟關望比起來可真是兩個極端，程見凌想，關望不愛笑，面無表情的樣子總是顯得冷淡，眉骨上還有一道疤痕，看起來有點兇，平時話也不多，對著親近的人才會多說幾句。

    周蔚就像只淘氣熱情的大型犬，會讓人在朝夕相處中不自覺地喜歡上他。而關望則像孤狼，讓人在初識時就被他深深吸引。

    打住打住，程見凌趕緊晃了晃腦袋。干嘛要拿自己的哥哥和曾經喜歡的人作比較？不應該，也沒必要。

    大家唱了一下午歌，都說想喝奶茶，程見凌便主動說要請客，在手機上下了單。眼看時間差不多，可以去附近的門店取奶茶了。周蔚怕他一個人拿不過來，便要和他一起去。

    奶茶店開在旁邊一座大型商場的一樓外鋪，程見凌剛走到了店門口，突然聽見關望的聲音：“見凌？”

    他立刻轉過頭去，看到關望正和一個圓臉微胖的年輕人迎面走來，那人手里還提了好幾個袋子。

    關望留意到程見凌身邊的那個男生，覺得有些眼熟，仔細一回想，自己曾在一張照片上見過他。那是被程見凌夾在書里的照片，當初它被自己偶然發現時，程見凌還會臉紅。

    原來周末他是和那個男生在一起，也難怪會拒絕了自己的邀約。

    程見凌當然發現了關望停留在周蔚臉上的目光，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待他走近，叫了聲：“哥。”

    旁邊的周蔚吃了一驚，說道：“這是你哥哥？雙胞胎嗎？以前都沒聽你說過。”

    “你好，我叫關望。”關望主動和他打了招呼。

    周蔚熱情道：“你好啊，我叫周蔚，和見凌是大學同學。”

    “我知道。”

    程見凌連忙說道：“這兩天我們班同學聚會，下午約在附近唱K，來了十幾個人呢。剛才在手機上買了奶茶，他怕我一個人拿不完，所以才和我一起來取。”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非要這么著急地解釋清楚，好像生怕關望誤會，但反而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嗯。”關望似笑非笑道，“我剛才在這邊買了答謝會要穿的衣服，現在要回去了。你們兩個好好玩。”

    “不是我們兩個！”程見凌立刻又說。

    關望低聲笑了一下：“好了，不打擾你們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羅一濱先去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關望和程見凌與周蔚告別。要上車時，關望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程見凌也在回頭看他。

    雖然心知程見凌早晚會有自己的戀人，如今他為了喜歡的人而拒絕自己的邀約也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可是當真看到這個傻弟弟和陌生的外人站在一起時，卻還是會有些失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