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女人只想殺死同她上床的男人。
還是那個夜晚的事。淑妃側臥枕邊,一邊摸著身邊趙雛燙得驚心的額,一邊無望注視銀白如沙的屏風上,反射出的戶外淡淡灰白的雪光。如夢似醒的無數個瞬息組成漫長的夜,她忽然覺得從前對于自己夫君的種種近乎癡狂的愛,變得不再那樣明亮,仿佛不是活生生的自己做出之事,而像出于一種近乎刻苦的學習、以及修養精神的目的。有生之年她第一次感到為這種正確的愛疲憊,于是撐起一點身體,雙鬢微微流出的如云黑發遮蓋兩頰。黑夜以及黑發使私情安全得近乎神圣的庇護里,她用嘴唇僅有的干燥,撫平他的額上濕涼。 寒熱好轉之后,他依然向秦娥赴約。昭陽殿每一間平靜無聲的宮室,蘊含著厚積薄發的靈巧力量,風簌簌地掃過,寒冷里飄溢著冬天獨特的馥郁花香,也許香氣是受寒冷引誘,方才如此肆意嬌艷。他說恭喜賀喜奉主兒榮恩浩蕩,秦娥笑了,盡管極力想表現出自己的寵辱不驚,然而笑里依舊含著輕佻。她知道她的偽裝已經失敗,于是不多在他面前賣弄演技。 “公公見我,想知道的依然是淑妃娘娘之事?” “是恭喜您之外的事。”他很圓滑地說。 “只要等我講完一個故事,”她走近來,雙臂扶住宦官肩膀,身體以一朵嬌美的花被風雨折斷的姿勢,壓住他往墻邊倒,“我把從前聽說過的,一一都告訴您。”趙雛仰面跌坐,而她剛好擠進他分開的兩膝之間。他低下臉,極輕地答應。秦娥指尖挑起他的下頷,問他,知道我是怎樣重獲榮寵的么? 趙雛不解。秦娥站起,背過身體,柔軟如云的罩衣沿著曲線滑落。他恍惚地察覺她的舉止其中之意,從那脊背的玲瓏線條里讀出一種沒有芳香的妖艷。趙雛感到從前一次的奇恥大辱重新上演,是她侮辱的他,同樣也是他遭受自己放浪欲望的侮辱。對方踩著繡花鞋輕薄的底無聲走來,柔美臉龐裝著微笑。“……那天晚上,陛下正是要我如此侍他。”她的聲音很低,笑得居高臨下,“舔一舔這里么?” 看清她身下暴露的、隱秘柔軟的一條缺失的縫隙,他飛快別過臉,眨眼同時,眼瞼被睫毛掃過,有如火星飛濺的燙。他說奴不明白,主兒這是在做什么。高傲如淑妃從來不會在他眼前寬衣解帶,以至他竟然是破天荒第一回見過女人下體:平整的、光滑的,會流血的縫隙被黑色絨毛遮羞般掩飾,閃著陰影朦朧的顏色。 他說,請主兒自重,奴并不配為您做這些事。秦娥有一剎那惱羞成怒,一種充斥著同情的憤怒跳動之聲響過心跳,然而很快冷笑: “您是不是忘記了?我既有您想知道的事情,還有您和淑娘娘的秘密。” “奴同主兒,同樣有秘密的。”趙雛躲避著她的身體反問,您為何不怕奴首先告發您呢——即便賠上自身性命? “不是命的關系。”她喃喃地低語,“倘若我說是因為我要過你一回,你才無法告發我的,對不對呢。你知道陛下為何會原諒我?男人大抵對同他上過床的女人有一種輕慢的憐憫心,以為她的身體屬于過他,意味著她的感情永遠駐足那個時刻。” 她說可實際上,女人只想殺死同她上床的男人,這是為什么男人將多余的下體伸進女人口中,而女人口中生長著牙。 “幸好,我的下面沒有東西,而你大抵不是女人。” 她半遮的身體里,一種明媚的痛楚如水傾瀉。 羞辱亦或者是自身的干凈與否,對于宦官而言,很多時候即使有意識到卻也不會在意,因為身體總是用來討好、愉悅主子的,何況已經為此原因受到破壞。但他想的只有淑妃是否仍然會在意他,他知道的,她最厭惡不潔之身。 然而,他卻懷有一種不自量力的愛慕,妄自以為他只有知道她的更多,便能治好她的病情,甚至救她的命——這種天真同時無情的幻景使他絕望,絕望地闔眼,絕望地跪下來,聽自己說,只要您別告訴…… 舌尖舔進胯下,一種并非女人之香,卻在秦娥發絲直至指尖、每一條肌膚文理之間蘊藏過的氣味,以前所未有之強烈程度鉆進他的口腔。這種人rou的腥膻里帶著一絲浮游之嬌艷的氣息,讓寂靜的更寂靜,讓喧囂的更喧囂。 她用手指插進趙雛發間,盡管撫摸,然而很不溫和。 “你會濕嗎?”——問得天真陰險。“下面不會濕,可是不能讓我喜歡的。”她的手由撫摸變為沒有耐性地抓撓,并說,你們這樣的人,不是都很能漏?她直覺他的舌頭變得僵硬,忽然想起那天夜晚,皇帝的什么東西打在她的臉頰,淚水直流,然而沒有給她一點反應時間便再次地塞進去…… 她難以形容這樣即便被他伺候、卻也不覺身體愉悅的感觸,心里升起沒有笑容的勝利感。她想,這是在做自己的一件事,還是模仿著誰的一件事呢?她說淑妃宮里出身,曾經受盡欺辱,確實不愿她們好過。但是一旦設想那位雍容華貴的娘娘落難——如自己一般落難,她也感到不能被內心理解的痛苦。 她推開他的頭,衣物遮回下身。她的額頭覆蓋輕盈的汗漬,雙臉由于呼吸急促微紅,皮膚即使在蠟光的陰翳處也有青春的明媚。只有眼睛是麻木的。 他扶著地,久跪的膝顫抖著站起來,她見袍前洇潤一條濕痕。 他諂媚地笑一笑:“會濕。” 這是不帶多余情緒的語言,連羞恥都蕩然無存。 “就是這樣。”她說,“就是這樣,公公做得很好。” 秦娥伸開手臂,趙雛從后為其披上罩衣。她的聲音擦過后者耳邊: “告訴淑妃娘娘,千萬別讓她家里人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