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最后的網(一)[C]
似乎沒有必要在替他們安排詭異的陷阱、神奇的動植物、神秘的環境,他們這一路上除了行軍般的累,沒有更多想法了。 "早知道就直接開彥哥車了……"曾子鋒真的快被漫長的路途,折磨到吐。 開了車,橫沖直撞的飆向目的地。 杜慶函紅著臉不敢出聲,沿途休息好幾趟,他們主要是怕他累,恨不得輪流駝運他走,畢竟有個地方不好受啊!反正磨久了總會學會堅強,忍一下,反正都快要離開了。 樂觀的抵達目的地,相同外觀的白色建筑,這次進去沒有安排電視墻,墻面再新開一道門。 他們兩個拿好槍,做好預備動作,一前一后把杜慶函放在中間,瞻前顧后的走進去。 前面再開一道門,他們再度前進,后面的門卻又關上,這一階段沒有任何指示,摸不著頭緒,周遭安靜得讓人不寒而栗。 一陣濃煙竄起,盧護跟曾子鋒用衣袖掩住口鼻,盧護連忙道,"小心這有毒。" 雖然杜慶函也用外套衣袖實時擋住,可是被關在密閉空間里,這點防護毫無作用,身體呈現軟化無力,杜慶函最先倒在地上,暈眩過去。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環境改變了。 坐在沙發上,拉直了上身,腹中有股沉淀的壓迫感……他揉了眼,不知道身在何處。 這里不是他那童話般的家,屋內的裝潢風格卻是他的喜好,現代古典。 再看回自己的穿著,真絲荷葉洋裝,過肩的一條長辮子,像極了他家里的仙女?不對,他也不像魂穿他mama。 外頭一片漆黑,除了室內的黃光,看著玻璃窗上映照的模樣,是他自己的臉沒錯,是rou了點,只是他挺著肚子是發生何事? "mama……你睡醒了啊?" mama?叫誰? 杜慶函看到一個小孩童蹦跶地跑過來,"子岳,別跑,當心摔倒。"等等,他剛剛不經大腦說了什么,還說得這么順口? "mama,你最近常常坐著就睡著了,愿愿哭的時候你都醒不過來。" 那叫子岳的小孩童,眉眼像極了曾子鋒,杜慶函心里一抖,"這不是第三胎比較累嗎?愿愿還在肚子里時候,你都還沒長大。"這都第三胎?他也太會生了吧? 還有一個叫愿愿呢……他要暈回去了。 "你是不是要趁爸爸不在,睡飽飽,進去衣櫥里面?" 他口中的爸爸又是誰?"衣櫥里有什么?"他看著一臉古靈精怪的子岳,笑起來的模樣讓他格外放松。 "你在衣櫥里養了狗狗。" "衣櫥里怎么可能養狗。"他笑了,當孩子說話天方夜譚。 哭聲響起,杜慶函反射性撐著腰,站起來,雙腳被賦予魔法般的行走,走去搖籃車那邊。 愿愿皺成一團的哭臉,見到杜慶函靠近就嘎然停止了,張著圓圓的大眼,想去抓他垂下的那一條辮子。 "愿愿……看到mama就不哭了啊?"說不出的異樣,他覺得叫愿愿的寶寶,像極了盧護的氣質。 才有感這里真是奇妙的地方,開門的聲音劃破了客廳里的寧靜。 有人回來了! "是爸爸回來了。"子岳又像一陣風,跑出去了。 杜慶函突然心跳加快,面紅耳赤,他等等會先見到誰?羞澀的笑了。 進來客廳的男人抱著子岳,一身正裝,臉上戴著眼鏡,臉上收整的一絲不茍,杜慶函臉上明顯失望了。 "彥哥……"結果孩子口中的爸爸是方思彥? "小函?"他似乎也察覺杜慶函的神色異常,把子岳放下,走近他。 "倒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大著肚子,跟你在一起?" "你……你想起來了嗎?從我們離開小島,已經過了十年了。" "十年?" 看到杜慶函瞠目的表情,方思彥抱起愿愿,子岳牽著杜慶函的手,他們一起走去隔壁書房,站在一個大型直開門的衣櫥前。 開門,一陣怪異的熱風吹來,里頭是另一個異世界。 橘紅色的天空與大地連成一片,不分白晝黑夜,地殼裂縫里有guntang的巖漿,遠處的山峰一直冒著白煙,除此之外還有兩只大型的生物,分頭朝向他們移動中。 "十年前,他們兩個決定,換你一人完好無損的離開小島,愿意變成這副樣子,生活在這里。" 他們距離門口有一段距離,便止步了,發出嘶嘶,抖拐抖拐的叫聲,晃著頭似乎是不能再靠前了。 杜慶函的心跳快停止了,好好的兩個人,成了什么模樣了?還像是個人嗎?連狗都稱不上是了。 他放開子岳的手,獨自走進去,像一如往常。 后腦勺突高沒有頭發,銳利精悍的雙眼不見了,擠成縫,挺拔的鼻梁被削掉,只余氣孔,下額沒有皮膚包裹,只剩灰紫色的肌理,外露滿口尖刺的白色獠牙。 他們用雙腳站著,鐵灰色的皮膚包裹變形骨骼,背上長出鋒利的黑色刀片,拖著兩條骨頭尾巴,猶如科幻電影里的異形。 "小函,今天是關鍵日,你要即刻做出決定,恢復記憶后,不要再進來這里見他們了!"方思彥對著他的背影大喊。 兩只突變的異獸高達兩米,停駐在原地發出抖拐抖拐的特殊聲音,紅色的長舌從張開的牙縫里掉出來,口沫都噴濺出來,駭人至極。 十年……他們兩個人一直待在這里,活得不成人樣,他怎么能忘了他們?一無所知,空白的過了十年,他怎么能…… 他紅了眼眶,淚水撐不住自身的重量,被焚風吹拂,滴落在焚燒的干土。 心里被撕扯的疼痛,連帶的腹中的胎兒也發出抗議似的,引發強烈不適,他抱著肚子跪下來。 回頭再看一眼門口,子岳跟愿愿也哭了。 "mama……"方思彥牽住子岳不讓他跑進去,這里除了杜慶函能進來,他們都會被里面的高溫燒掉。 "小函,回來吧!門快關上了,你再不出來,你會被留在里面的。"方思彥催促道,好像他們兩個的存亡與他無關痛癢。 "那你告訴我,嗚……我又怎么能……知道了這結果,還要……裝做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活下去啊?"他崩潰的大聲哭喊,綁著頭發的橡皮圈斷開,微卷的長發隨風飄散。 "想想孩子啊!他們還小,不能沒有你。"他只闡述事情的核心,態度冷硬。 孩子?他連現在肚子里這個孩子是誰的都不知道的,然后呢?他犧牲了兩個男人的一輩子,換他一生無憂無慮到終老? 眼淚無法抑制,再回頭看一眼孩子們,愿愿多像盧護、子岳多像曾子鋒啊!在山洞說的傻話成真了,現在他卻沉重的開心不起來。 他深呼吸一口氣,忍住眼淚,狠下心來不再回頭,"我沒有辦法……回去了……關門吧……彥哥。" 這里如果是地獄,那他更沒資格去天堂。 "小函,你這樣辜負他們的心意!是他們囑托我要照顧好你的。" "彥哥……那你幫我顧好小孩吧!拜托你了……" 搖搖頭,都決定要同進退,還瞞著他,把他一個人送出島丟給方思彥,"兩個大傻逼……" 腳邊被吹來一張白紙,杜慶函拿起看了一眼,是他當年的出島憑證,他當著兩只異形面,把紙撕掉了隨風而去,衣櫥的門碰地一聲關上了。 兩只異形異常興奮地對著他向前沖,他閉上眼做好被吃掉的準備,坦然的躺在地上迎接死亡。 [] 再次張眼醒來,周身的環境一樣炙熱,耳邊是他們的力竭聲嘶。 他們在一處廢棄的老舊工廠,屋頂的鋼架與鐵條崩塌損毀,鋼液溢流,高溫悶燒包圍住他,外圍陷入一片火海。 肚子的壓迫感消失了,他抬起上身確認一眼,原來是下肢沒有知覺了,大腿以下被斷裂的鋼梁壓住,盧護跟曾子鋒拿著發燙的鐵棍,想借力施力,把壓住他身體的鋼梁撬開,可是大火像軟化了鐵棍,他們的手都因為燙傷的水泡出血。 "別……"他們手上腥紅,比他下肢的慘狀還要更讓他觸目。 聽到微弱的聲音,丟開無用的變形鐵棍,他們湊到他身邊跪下來,曾子鋒道,"小函,你醒了?" 慘白著臉,他氣游若絲,"護哥、鋒哥,你們快走吧……" 盧護同樣捉急,"你別說傻話,我們要一起離開。"手掌的皮都掀爛,想托起杜慶函卻又怕又弄臟他,兩個人都灰頭土臉,面頰流汗,身上弄得到處都是血傷。 他想起方思彥說的,空白他的記憶,換他一人完好無損,又紅了眼眶,心里頭直泛疼的念叨,"不值得……求你們……走吧……" 失去他們的未來,有孩子又作甚?通通不要也罷。 抬起手,一人一邊無力的推搡了幾下。 他不要欠他們一條命,當時還天真的以為只要離開這里,他們的生活從此不再有交集,爾后各奔東西,就此兩清。 他的終點停在這里,很好了,他也有努力過,沒有他們兩個他早就死了,活著拖累他們的腳步,到死還要繼續拖累他們,何必呢? 見兩個人都沒有后續動作,杜慶函又催促,"不要做出逼我恨你們的事,我要是之后才想起來,就不會在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