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兼差瞎子摸骨師
早起需空腹進行水療,便去借了吳秉軒的浴室。 昨天晚上沒有召集同學去宴會廳過夜,所有人都回自己的房間就寢,有伴、有消遣的人自然對于九點斷電后沒有太大的不便利,適應很快。 原本預計想去使用二棟的浴池,不過浴池沒有熱水,而他們住的四棟質量最差,衛浴只提供淋浴,不像其他棟都是附有干濕分離的浴廁,又額外附加浴缸。 何競最先醒來的時候,眉頭一皺,把伸進他衣服里的手拿出來,然后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照舊背對他問道,"你醒了沒?" 半夜不得已出去溜達一會兒,他們今天算晚起,他看了一眼房間里的時鐘,已經快要七點了,晚上大部分的時間他是昏迷的,為了照顧他全程醒著的人是顏擇泰。 "嗯。"他的手被拿出來的瞬間便醒了。 顏擇泰毫不戀棧的下床套上衣物,今天他還需要了解何競身上的冰咒有多嚴重,不過他得先留個空間讓何競換身衣服。 從他全身弄濕了也不肯脫光、下水游泳也不肯脫光,他也不是笨蛋,他在有意識的時候,會介意讓他人見到他衣不蔽體。 拿好東西,離開房間前見他乖巧的坐在床沿邊等他關門,也不禁疑惑,"你在校舍要怎么換衣服?"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跟溫煦培同寢。 "把明天要穿的衣服先放在床上,起床的時候先在被子里換好。" 他說得一本正經,可看在舍友眼里不會覺得他行為怪異嗎?很后來他才知道,正常人是沒辦法對他的行為品頭論足的。 何競穿戴好走出門房,等他盥洗過,顏擇泰一個動作走前,他就亦步亦趨的跟著走,半夜發生的事情磨掉何競一半的銳氣,現在不怕顏擇泰存心要看他出糗,就怕顏擇泰認真。 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從他,而不是無視他,讓他都沒有話可講,他覺得賊沒勁兒就玩不下去了。 吳秉宣的房間是三棟202號,顏擇泰敲過門就等他過來接應。 說明來意后便把衛浴讓出來給他使用,他讓何競去盯著熱水溫度,吳秉宣則留住他,告訴他曲婉柔的事情。 他聽完表示明白了也不多說什么,要吳秉宣去幫他們張羅早餐,這里留他跟何競使用,他還要借一點吳秉宣隨身攜帶的藥草粉。 顏擇泰口中的藥草粉就是入浴劑,甚新醫館在線販賣的其中一項產品,是由冰片艾、荊芥、艾草、牛防風、薄荷、香茅等藥材混合調劑,不需要再經由煮沸釋放藥效。 確認過水溫有到42度,倒入藥粉,"你可以下去了。" 何競在等顏擇泰離開,不過這次他好像不打算避開。 "我脫衣服的時候,你可以轉過去嗎?"沒等到他移動腳步,何競還是提出要求了。 顏擇泰心想至于嗎?他下的入浴劑不會有泡沫,水的顏色也不會變混濁,他要觸診難道還會看不到嗎? "我等等要進行觸診,不會放你一個人待著。" 他當然懂接下來顏擇泰要做的事,所以他默不作聲地走出浴廁,回頭拿了條帶子進來遞給他,顏擇泰看到窗簾綁帶也真是服了他的堅持。 站在浴缸旁把自己的眼睛遮蔽起來,何競才敢脫衣服下水。 聽到水聲知道他踏進浴缸里了,雖然他可以憑感覺去碰觸何競,不過他就裝瞎想看何競的反應。 "我在這里。"他見顏擇泰似乎真的看不到撈了老半天,便主動伸手去握住他的一只手。 顏擇泰靠坐在浴缸邊緣,牽緊他ㄧ只手放回水里,另一手像摸骨一樣開始觸碰何競的身體。 摸到水位正好及肩,雙掌再一路從鎖骨往下,在熱水里被人觸碰有種異樣的感覺,因為看不見讓氣氛更加曖昧,何競也不知道顏擇泰是否故意?因為看不見,他ㄧ彎下腰,他的臉離得他很近,要不是他的頭有輕輕地往后仰,兩人的鼻尖幾乎快要發生擦撞。 他都不是知道是熱水在燙,還是他的臉在燙。 他的手是貼著他身上每一寸皮rou慢慢游移,像逐一仔細確認經脈xue道的正確位置,何競不得不忍受在清醒的時候被人這樣碰觸,可是相較被人用rou眼看到赤身裸體的自己,他寧可選擇前者的不適。 然后摸的人經驗老道,只有頭皮發麻的舒適。 "咳……再往下應該不是你的責任范圍了吧?"停滯在腹腔上的手,以及對方浸濕的衣袖,讓他有點在意,何競忍不住出聲提醒他。 "我當然會避開。"停頓一下,又想到也不是沒碰過便搖頭輕笑了一下。 何競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怪異,可是他真的沒辦法控制這種恐懼,他也不懂,當他從孩童蛻變成少年起,就算在老家跟冬棗在水里玩,他也會全程穿上潛水服,從不裸泳。 "有發現什么嗎?" "很可惜,似乎沒有,冰凍的狀態,要等到夜晚才會出現征兆,也不會在你維持正常體溫后升溫,自動調節正常。" 何競不敢問,往后的每一個夜晚,是不是得要被顏擇泰抱著睡才不會在冰凍中死去? "當真……治不好了嗎?"他雙手握拳,平淡的臉透露出絲微的厭煩,這注定要依附他人而生的未來,著實讓他心中大受打擊。 "有我在,會治好的……" 略,他才不信。 在那之前他得讓顏擇泰抱著睡,直到他膩了為止,他又不是不懂。 不過他不是沒發現到何競語氣里的沮喪,換個姿勢要替他活絡筋脈,"你放松……往后躺下去。" 默哀大于心死,何競由他去弄,上身向后傾斜。 "為什么會懼怕讓人看到身體?"輕抬起他ㄧ只腳,從腿根到一路向上,一半在水里一半露在外,他確認好xue位便輕壓。 不是身上有缺陷,也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何競當然明白顏擇泰沒少摸少看他身上任何一塊皮rou,他每天都會看到,他會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少什么。 "很像曝露出致命的弱點……沒有安全感,有生命危險的感覺……" "心理創傷?" "不是,當我進入青春期的時候,便興許出這個念頭了。" 顏擇泰想到,難道他會是被誰植入這種想法,才會有一天突然變成這樣?被植入這種想法并無傷大雅,皮相好看的人,天生警覺性高一點也好。 "你想變得無懼他人的眼光嗎?"他也不是沒辦法,只要他們一脫離這里,他就能再次進入何競的精神世界找出原因。 "我不強求,要不是來到這里,我以前的生活,不也過得挺順暢如意的。"追求成果的路上,可以說是毫無阻礙。 也是。 半小時過去,診療結束,顏擇泰告訴他可以起身了。 放松過后,全身緊繃的筋絡得到全面性舒緩,好幾次他都要在按壓的過程中,閉上眼睛,舒服到贊嘆出來,顏擇泰的手技真的太會了。 只需聽呼吸聲也能辨別何競覺得那邊最舒服。 離開浴缸,要去拿浴巾擦干身體,只是還沒穿上衣服,回頭看到顏擇泰拆掉布條正在看著他,大驚失色把自己該遮的遮好,"變態啊!你不準看!" "我哪知道你還沒穿上衣服。"轉過頭把自己的眼睛遮住,他就想何競背對他沒發現就算了,居然還回頭確認他的視覺狀況。 少傾,才聽到他說好了。 得到赦令才能放下手,兩人回到房間,吳秉宣已把今日份早餐端進來等他們出來。 "浴缸那么小,兩個人擠好玩嗎?"知道顏擇泰的合理性反常,從不跟人共浴,吳秉宣要笑不笑的,對這兩人問。 "……" 何競冷眼看顏擇泰要如何對他的兄弟解釋。 房間的提供的沙發只有兩個單人座,何競端著自己的早餐,默默的去坐梳妝臺的那一個椅子,與他們保持距離。 "你去跟他換位置。" "啊?" "你去那邊吃,這里讓給他坐。" "不用麻煩了,讓我這里待著吃就好。"他真的不想跟顏擇泰朝夕相處。 有一點點自己可以喘息的時間,不用想著去防范顏擇泰,何競開始思考身上的問題,如果他是每夜子時才會發生凍結,有固定的周期其實不難辦,何必把事情復雜化,他有辦法不用仰賴顏擇泰了……這一次絕對萬無一失。 另一邊吳秉宣壓低聲音才又告訴他,曲婉柔消失的事情,李佳玉擔心她的傷勢一早過去找她,進去后看到窗臺到處都是血跡,地上還有一把菜刀,可能是掉落的兇器,窗戶是打開的,人去樓空。 "她的狀況現階段被創造者帶走也比較輕松吧……"傷口他能處理,是詛咒……看向何競,詛咒對他而言最難處理,在創造者的領域里,不合理都是常態性合理。 死活都是彈指間。 吃過早餐回到主棟收拾整頓,何競告訴顏擇泰他要外出收集材料,想要請假幾小時自己出去放放風,顏擇泰還不想放人。 "我陪著你不好嗎?" "不好。" "我可以幫你啊?" "不必。" 被殘忍無情的拒絕后,顏擇泰還是選擇尾行。 何競進到倉庫翻找可用的工具,溫煦培還有點怕,前天也是兇神惡煞的進去翻找,再看一眼顏擇泰,給他一個隨他去的眼神,溫煦培就撒手不管他了,反正他現在歸顏擇泰管。 突然發現倉庫的工具與一些特殊用品少了很多?見鬼了全都去哪了?不過被拿走的工具,并不影響他要使用的,尤元通進去倉庫告訴何競他們那一車的男生,把林壁序的車拆了,準備制造武器。 "武器?"何競先是疑惑,可是想起那群鳥變成的面具人,神色凝滯遂又開口,"阿通,你也要小心,這里比我們想象的更危險。" 他們這團也有人的直覺如此敏銳嗎? 那兩個起頭的,尤其知道曲婉柔消失后,也抓緊腳步急忙趕工,曾子鋒的房間直接當成鍛造室,把床整個立起來、移開沙發座,才有更多空間可以使用。 尤元通跟何競談起曲婉柔的失蹤,聽完這件事他也是面帶遺憾的,表示他很慚愧,好好一個女孩子沒了。 "我也害怕……不管是被帶走還是死亡。" "是我對不起你了。"如果不是他拉了溫煦培跟尤元通下來作陪,大家的暑假不會是離析分崩的局面。 "啊、我不是說出來要讓你自責的,只要我們能努力撐完島上的生活,再十天、一定可以撥云見日的。"尤元通擺擺手要何競別在意。 雖然離開這里變成所有人的心愿,卻還是規劃了近半年的糧食用度,一部分也是覺得,很有可能這十日都沒有結束的一天了?何競并不想破壞氣氛。 尤元通終究沒等到十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