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女孩站在海邊，清爽的海風吹起了她的黑發，回身的那一瞬間......夏晗陽的夢醒了。

    大概是再次回到青山鎮的原因，少年時的記憶越發的清晰深刻，總是在深夜的睡夢中不合時宜地冒出來，睜眼時，天已經大亮。

    抬起手摸了摸眼角，怔愣地望向指尖的濕潤，胸口中傳來了久違的澀意。

    “晗陽啊，要走了嗎？”

    頭發摻白的老人提了一箱柑橘走了過來，塞進夏晗陽的懷里。

    “來，這些都帶著，是我跟你姑婆一大早親自去摘的，比外頭賣的可要鮮甜多了！”

    “三爺爺，不用這么麻煩了.......”

    夏晗陽想要拒絕，卻終究推脫不過，接過那箱柑橘放進了后備箱里。

    “三爺爺，您跟姑婆要照顧好身體，我下次再來看你們。”

    又關心地囑托了幾句，夏晗陽才坐上駕駛座，朝青山鎮外駛去，一路上看著逐漸變得陌生冷清的村子，他的心中難掩一股惆悵感。

    因為村子的落后，許多住戶都搬去了鎮上，或是別的城市，就連夏晗陽和曾經的玩伴同學也都去了大城市發展。如今因為老房子拆遷才回來了一趟，卻發現村子里早已沒有了熟人的身影，只留下一些不愿離開的老人守著這片自小生養的土地。

    也......留下了那個她。

    沒來由地，夏晗陽改變了車道，朝著青山鎮后方駛去，他打開了車窗，逐漸帶上了腥味的海風嗦嗦作響，吹亂了他的頭發。

    與天相連的海岸出現在了視野間，不大的海灘被礁石占據了大半，雪白的海浪洶涌地翻卷而來，沖撞在礁石群上。

    少年時他們常來這邊玩鬧，那時海邊的公路還沒有修建起來，警戒的攔網也沒有拉起，而那個女孩依然還在他們的身邊笑得燦爛無憂。

    夏晗陽停下了車，靠在車門邊吹著清爽的海風，吸了口手中點燃的煙，傾吐而出的白色煙圈裊裊升起，隨海風飄去了遠方。

    他望向海灘上波濤洶涌的浪花，仿佛看到了夢中女孩的青澀身影，一身白裙飛揚，海浪撲向沙灘，拂過她白皙的腳腕，無情地抹去了她走過的痕跡。

    也許是夢，又或許是他的臆想，女孩白裙翻飛的背影真的出現在了海邊.......

    夏晗陽猛地恍過神來，扔下了手中的煙，上前靠近攔網神色焦急地朝海邊的人影大喊“喂！快上來，很危險的！”

    這里的海浪兇險萬分，不知道帶走了多少人，也因此幾年前就拉起了警戒的攔網，防止他人誤入。

    此時見到海邊的身影，夏晗陽頓時無暇他顧，一個翻身越過了攔網，朝那人跑了過去，緊緊拽住了對方的手腕，將人帶離了海邊。

    他臉色慘白的不見絲毫血色，深邃空洞的眼眸中盡是對這一切的恐懼。

    曾經的這片大海帶走了他最心愛的女孩，年少的他最終沒有拽住對方的手腕，將女孩搶回來，如今，他不愿意再重蹈這樣的覆轍。

    “你不要命了嗎？這里的告牌都寫明了有危險，不能靠近海邊！”

    夏晗陽罕見失態地沖著一個陌生人低吼。

    女孩低著頭，被海風吹散的黑發遮住了她的面容，聽到夏晗陽的聲音，她的肩膀一顫，抬起頭望向對方，不確定地喚了一聲“.......夏晗......陽？”

    凌亂的黑發下，那雙清亮的眼眸溢滿了欣喜的笑意，水色般澄澈的瞳孔中倒映著夏晗陽錯愕的神情。

    夏晗陽被這聲熟悉的呼喚愣住了，他心里生出了荒唐的念頭。

    “唔.......不是嗎？”

    女孩疑惑地皺起了眉，抬起手拂開了臉上礙事的頭發，露出了夏晗陽永遠忘不了的熟悉面容。

    清麗秀氣的五官還帶著少年的青澀和稚嫩，一如他記憶里的模樣。

    夏晗陽顫抖著手伸向了女孩的臉頰，想要去觸碰，卻又害怕只是一場幻影，不敢上前，最終是女孩握住了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指尖傳來的是溫暖的熱度，不像夢中的冰涼刺骨。

    他低啞了嗓音，帶著艱澀的顫音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又青？”

    果然是夏晗陽！

    周又青彎起秀麗的眉眼，開心地笑了“是我，夏晗陽！”

    海風拂過少女飛揚的黑發，車窗外是逐漸消逝遠去的大海。

    周又青轉頭認真地凝視著開車的男人，記憶中稚嫩青澀的少年已經長成了一名英俊成熟的大人。他骨節分明的雙手握著方向盤，襯衣袖扣挽起，露出半截肌rou勻稱的手臂，是只有成年男性才擁有的力量感。

    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是十七歲時的手掌，周又青澄凈的眼睛里多了抹落寞。

    “夏晗陽，我們去哪兒？”

    熟悉的青山鎮不見了蹤影，前方是周又青所陌生的道路，她不禁忐忑地問出了心里的疑惑。

    夏晗陽的嘴邊含了溫柔的笑意，放輕了嗓音“我們回淮市。”

    周又青一愣，她考上的淮南大學就在淮市，昨天收到錄取通知書時的喜悅還歷歷在目，只是那之后，她再也去不成她的淮南大學，也永久的沉睡在了無盡的海底。

    “我......可以去嗎？”

    她茫然地低喃著。

    “嗯，以后我們就住在淮市，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就算是你想去淮南大學......”

    夏晗陽艱澀地嗓音里帶著溫柔的寵溺，他緊了緊握住方向盤的手指，胸口翻涌著沉悶痛苦的澀意。

    如果沒有當年的那場意外，女孩也應該是像其他人的十七歲一樣去她的大學就讀，過著既平凡又無限精彩的大學生活。

    不過......

    夏晗陽看向臉上頓時浮現出希翼和雀躍的女孩，彎起了唇角。

    也許，現在也不遲。

    他想彌補周又青失去的青春。

    從青山鎮到淮市的路程大概要三個小時左右，很快精力旺盛的女孩在漫長的路途中倚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夏晗陽關上車窗，替女孩蓋上了他的外套。

    車外的天色漸漸暗下，到淮市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后了，夏晗陽將車停在了小區的停車場，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彎腰將身形瘦小的女孩抱了起來。臂彎上過輕的重量讓他愕然，又是那么無比清晰的意識到此時女孩的年紀。

    周又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柔軟的床上，雖然知道這或許是在夏晗陽的家里，但是陌生的環境還是讓她不安起來。

    揉了揉朦朧的眼睛，她掀開被子下了床。

    “......夏......晗陽.......”

    她來到了客廳，看向廚房里圍著黑色圍裙在忙碌的背影，一時沉默了下去。

    男人熟練地翻炒著鍋里的食物，神色從容且柔和，這是周又青不認識的夏晗陽。不，或許該說，她只認識曾經還是十七歲的那個少年。

    “又青？”

    夏晗陽注意到了赤腳站在廚房外的女孩，擔憂地皺起了眉，走出去抱起對方放到了椅子上，又重新拿了雙拖鞋過來，柔聲責備了一句“不穿鞋就下來會著涼的。”

    “嗯，知道了。”

    周又青低頭乖乖地應了一聲，她感覺此時的夏晗陽就像是她的長輩一樣，將她當成了一個孩子對待。

    當然，她也確實還是個孩子。

    吃過飯后，周又青被推去洗了澡，只是浴室里陌生的用具讓她無措地不知道該怎么才能出水，只好又喊來了夏晗陽幫忙。

    在對方的教導下，周又青很快就學會了花灑的用法，直接打開了水閘，卻不想噴射出的水柱淋濕了她一身的白裙，海藻般柔軟的黑色長發濕漉漉的黏在了臉頰邊。

    她茫然地抬眼望去，夏晗陽已經神色古怪地沖出了浴室。

    洗過澡，換上男人出門買來的內衣褲，還有過大的襯衫，周又青披散著潮濕的長發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身上的白襯衣是夏晗陽穿過的，過長的袖子被她挽了起來，下擺的長度堪堪遮住了屁股，露出白皙的雙腿來。

    盡管已經努力地整理過襯衣的袖子，卻還是讓她看著像是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先把頭發吹干吧！”

    眼前女孩穿著自己襯衣的模樣讓夏晗陽心生異樣，眼眸中多了抹暗色，他牽過周又青坐在了沙發上，打開吹風機細心地幫她吹干頭發。

    在熱風的吹拂下，周又青舒服地瞇起了雙眼，不用自己吹頭發的感覺真好～

    修長白皙的手指撩起女孩漆黑的長發，指尖柔順的觸感讓夏晗陽忍不住地想要去親吻，只是很快就恍過神來，克制住下了心底齷齪的欲望。

    見頭發已經差不多干了，夏晗陽終于松了一口氣，收起吹風機走向浴室，邊對周又青囑咐道“我先去洗澡了，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嗯。”

    周又青困頓地打了個哈欠，穿上拖鞋回了之前醒來的房間，爬上床又重新睡了過去。

    海底的無盡黑暗漸漸包裹住了蜷縮起身體的女孩，她掙扎著朝海面唯一的光線伸出手，換來的卻只有被拖拽而下的深陷。

    “！”

    細密的汗水濕透了臉頰邊的頭發，周又青驚醒地睜開了眼睛，慘白的臉上還帶著沒有褪去的絕望和無助。

    她想起了夏晗陽，看了一眼身側空蕩蕩的床鋪，下床走出了房間。

    此時已經是半夜，客廳里黑暗一片，只有落地窗外的月光透進玻璃，在地板上投射下斑駁的光暈。

    寂靜中，似乎有聲音從別的房間傳了過來。周又青循聲走了過去，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一扇門里還透出著光線。

    她的手握上門把，緩緩地拉開了房門。

    這里似乎是書房，寬敞的電腦桌前擺滿了各種雜亂的設計圖紙，一身黑色襯衣的男人正低頭認真地繪畫著底下的手稿。

    只是他此時的表情卻有些奇怪，緊緊地皺起眉宇像是在刻意忍耐著什么。

    聽到開門的聲響，他抬頭看了過來，臉上勉強地掛起了笑容，嘶啞的嗓音帶著幾絲的顫抖問道“......又青，你......呃怎么過來了？”

    周又青望向他臉上泛起的詭異潮紅，不禁擔心地走上前“夏晗陽，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嗎？”

    “別過來！”

    夏晗陽慌亂地呵斥了一聲，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強硬的態度。

    這突然的斥聲讓周又青愣住了，她張了張嘴，茫然而又無措地望著夏晗陽，擔心的問道“夏晗陽，是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女孩的問話平淡而又無助，夏晗陽的瞳孔微縮，仿佛看到了洶涌的潮水在女孩的身后翻卷，企圖將對方重新拽回看不到光芒的海底。

    “不要——”

    夏晗陽痛苦地上前抱住了女孩，深邃的眼眸中染上了無盡的悔恨和傷感，他的手指緊緊拽住了周又青背后的長發，艱澀的嗓音幾乎恐慌著顫抖起來。

    “沒有，又青你沒有給我添麻煩！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吼你......求你，求你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又青，又青，我真的.......好想你.......別走......”

    夏晗陽劇烈的反應讓周又青不知所措，她抬起手安撫地摸了摸對方顫抖的身體“夏晗陽，我只是怕打擾到你的工作，我沒說要走。”

    而且就算是要走，她也不知道此時的自己該去哪里。

    “你沒有打擾我工作，是我不想被你發現那種事情，才下意識的吼了你。”

    夏晗陽漸漸松開了緊抱住周又青的手臂，他注視著女孩疑惑地雙眼，如狼般銳利深沉的眼里映照著對方的身影，帶著濃烈的欲望。

    “又青，我是個成年男性，也有自己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