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姑娘似乎只是一個小插曲，并沒有在他們倆的生活里掀起什么波瀾。

    深冬已至，在一場鵝毛大雪來臨的時候周燃去醫院復查，他身上的傷早就好了，只是深深淺淺的留下了些疤，拆了線又是一條好漢。

    學生們放了假，大多悠閑地很。周燃去酒吧的時候能在老城區看見四處玩鬧的小孩兒，連平常忙碌的氣氛都被他們帶的活波起來。學生們的寒假預示著大人們即將來臨的春節假期。

    新年之前的種種在最近大多會有一個結局，比如西迢跟林嘉嘉的治療暫時告一段落。隨著林教授回國與他約談后，西迢算是正式的成為了林嘉嘉的第一位VIP級的咨詢客人。

    當然，沒有結局又煩心的事也會被暫時擱置，比如周燃和西迢那天之后就再也沒有發生什么。

    原因說起來大概有兩個，一是周燃身體還沒好，二是因為西迢······他似乎在嘗試他以前從來沒有接受過的東西。這種異常讓周燃不由記起在瀚海大廈那個心理咨詢的公司。

    雖然他和西迢看上去關系毫無進展，但其實還是有一些不一樣。自從那天晚上稀里糊涂的做過之后，他似乎離西迢更近了。那種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能觸碰到他的心的感覺特別明顯。以至于他發現，西迢有嚴重的失眠。

    做過之后的幾天他們是睡在一起的。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看到西迢坐起來，就隨口問了一句。然而之后西迢就用各種理由拒絕了他一起睡的邀請。

    西迢既然不想提，周燃也沒有問。

    他活的孑然一身，年齡越大心就越硬。不愿將就也不想將就。他對老板娘是報恩，出于感激所以收斂鋒芒。對真正的周燃來說，屬于他的那種諸如體貼和敏感的所剩不多的情緒，似乎被他一股腦兒的用在了西迢的身上。

    他看著西迢嘗試自己那件寬大舒適但沒有型的黑色棉衣，絲毫沒有設計感的褲子，雖然很快就從這些東西上面轉移了目光，周燃猜測大概只是因為這些東西實在是丑的讓他無法接受。

    西迢放棄了苦咖啡，轉而選擇可樂奶茶各種碳酸飲料，雖然依次失敗最后都要靠他把剩下的喝掉。

    然后就是尋找除了攝影之外的樂趣。西迢抱著電腦詢問他最近有什么游戲比較好玩。

    周燃對這些比西老師要熟悉，他帶著西迢上手之后漸漸覺得占不到多少便宜，就領著他去霍霍別人。游戲的勝負和遇到的各種各樣的人都帶著不確定，在這樣的不確定中時間的界限慢慢變得模糊。他似乎像是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本堅持了很久的作息也忽然之間不再堅持。

    他的種種行為像是重新認識世界，或者塑造新習慣。像是······過分決絕的和過去說再見。

    周燃偶爾會猜，這種行為的契機會不會是因為他？很多時候卻又擔心，西迢這么異常就是因為他。

    不過好在，這種異常的行為很快因為一個女孩兒的到來而得到了解釋。

    那天西迢不在家周燃也要出去，開門的時候和一個準備敲門的姑娘打了照面。

    她背著牛仔雙肩，看起來不怎么大。正是青春少女，朝氣蓬勃。

    周燃的交友列表里沒有這種類型的人，只一個閃念就知道這姑娘是找誰。他初始臉色就夠酷，這一眼看過去就又冷了一個度?？蛇€沒等他開口，這位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姑娘不敢置信的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完之后指著他震驚的問：“你不就是那個問路的帥哥？??！”

    周燃站在原地：······問路？

    林嘉嘉：“瀚海大廈二十八層呀！”

    還沒等周燃反應過來，她的目光忽然變得狐疑：“等等······你那天該不會是故意······你跟西老師什么關系？”

    周燃：······

    他轉頭鎖門：”西迢不在，你要不改天來？“

    姑娘：”你有鑰匙？你倆同居??？男朋友！你就是他那個男朋友！“

    她有點兒激動，語氣里還帶著一種恍然大悟。背對著她擰鑰匙的周燃動作一頓，漫不經心的問：”哦，你知道我？“

    ”知道??！西老師的脖子！“她比劃了一下，眼睛閃閃發光，”我一直猜能留下這個印兒的是什么樣的人，現在一看果然······“

    “···果然什么？”

    “果然很般配！”姑娘啪地一聲自己跟自己擊了個掌，帶著一種終于磕到粉了很久的真人CP發糖似的滿足。周燃背對著她，她也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聽見安靜下來的鑰匙又開始轉動，然后咔擦一聲，門開了。這位從開始就冷著臉的男人轉頭對她說：”進來坐坐？“

    這個姑娘叫林嘉嘉，因為早就掉了馬甲。她也沒隱瞞自己的職業，只說上次見面她對西迢提了幾條建議，因為快有一個星期沒見，正巧要在這附近辦事就干脆上門算做一個回訪。具體的什么建議、為什么建議，以及西迢怎么回事她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周燃摸著自己手上的骨節，慢慢的把西迢的最近的異常告訴她。林嘉嘉聽了既沒有很高興又沒有很失落，她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接著抓了抓頭站了起來：“你剛剛是不是正要出門？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了。我跟西老師留言說我這幾天要出國，但他還沒回復我，可能沒看到。一會兒還得麻煩你再幫我跟他說一聲啦。”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然后轉身要走，忽然聽見背后那個從腳尖到頭發絲都寫著帥酷到沒朋友的男人問：“還有什么我能做的？”

    她不明所以的轉身，算是第二次直面了周燃。

    他的五官暫且不論，這雙眼睛又黑又深。第一次見時是他偽裝的表象，不羈又張揚，卻能讓人心生喜愛。剛才臉色一沉，從嘴角到眼梢都帶著淬冰的刀鋒，冷不丁一眼過來讓人心肝脾肺都跟著疼。而現在卻將傷人的銳利都收了起來，雖然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卻能看到他眼底的一團火。

    這團火大概是為了他心里的人燒起來的。

    林嘉嘉一時有些遲疑：“應該是有的······吧?！?/br>
    說完她眨了眨眼，想起了西老師水波似的眼底深藏不化的冰，又堅定的說：“當然有?！彼仵獠?，努力的在不透漏西老師病情的情況下組織語言，就這么走了一個小圈之后她抬頭：“你的存在對西老師來講很特別。如果你真的想幫他，那就幫他分清楚什么是過去什么是現在。什么是真實和假象吧?！?/br>
    周燃：······感覺很厲害但是我為什么沒有聽懂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可還沒等周燃再問，林嘉嘉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高昂又突兀的樂聲讓她臉上透露著那么一絲的尷尬，她連連跟周燃揮手三兩步就跑出了門。

    周燃一個人在原地：······

    晚上吃了飯，周燃坐在沙發上看著西迢走來走去的身影發呆。

    過去？現在？

    真實？假象？

    ······真是讓人頭禿啊。

    西老師發現站在周燃面前都沒能讓他回神，于是伸出手在他臉前晃了晃。周燃被嚇的嚯的一仰身子，看著西迢背著光對他笑，整個人好看的像幻覺。

    他鬼使神差的問：“你知道······什么是真實嗎？”

    西迢有些不解的側了下頭，想了一會兒就撐著沙發靠背坐在了周燃的身邊：“嗯······剛才吃的那頓飯是真實的，我刷了的碗也是真實的。燃燃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個問題？”

    周燃也覺得自己可能傻了：“······沒什么，看了一部電影。對了，你昨天說的那個助手是什么時候到？”

    西迢順著他扯開話題：“明天上午十點，我已經把地址給他，到時候他直接去工作室。”

    選陸子鑫當助理被周燃極力反對之后，他看了很久的簡歷才敲定了一個男孩兒。在英國留學的國人，幾年前在好幾個攝影棚里都似乎見過他。是個很有眼力勁兒的年輕人。今年正好畢業回國，再加上又是A市本地。西迢就直接約了他明天面試。

    “明天就拍？我還沒跟老板娘說。”

    “不是正式的，主要是看你喜不喜歡。畢竟你才是工作室的KING ?！蔽骼蠋熜Φ难劬潖潯Ｖ苋急惑@嚇的那股勁兒也已經過去，聽他這么說立刻上上下下的掃視西迢：“我是King，你是什么？My Princess？”

    西迢竟然也沒有反駁，他的瞳色很淺，眼里波光粼粼閃著光，他用口型說了個英文單詞，周燃先是一愣然后耳朵刷的紅了，他被這個破廉恥的詞驚的有點惱羞成怒，腿一撐沖向西迢。他這一撲正撲進西迢懷里，兩人嚴絲合縫的疊羅漢似的躺在沙發上。周燃在西老師耳朵旁邊咬著后槽牙說：“叫哥哥不好嗎！“叫什么爸爸！

    西迢抱著懷里的人感受著熱度笑的瞇起了眼睛。

    至少此刻就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