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曦近來心情很是不快，因為她討厭的人最近也不知道怎么著了，老往她身邊湊。

    這么多年過去了，凌月曦自問還是無法接受她那庶母和庶弟，但事已至此，她再怎么做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了，況且她也不是當年那個做事不計后果的小孩子了，所以若非忍無可忍，她也能做到無視他們母子，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可現在，凌月曦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因為她那庶母柳沅，近來不知哪根筋不對了，居然插手起了她的婚事。

    “月曦啊，你已年過及笄，也到了該議親的歲數了，不知你可有了心悅的人？姨娘已經和你父親說了此事，定為你覓得一門好親事。”

    看著柳沅笑吟吟的模樣，凌月曦只覺得瘆得慌。

    事出反常必有妖，凌月曦才不信柳沅會這么好心，幫她安排什么好婚事。

    況且……她也不是很想嫁，一想到她將來的丈夫很有可能會像她爹那樣，是個三心二意的人，她還得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她就一點想嫁人的心思也沒有了。

    “姨娘，您有空關心我的婚事，倒不如多關心關心您兒子的婚事吧，他也到束發之年了，也可以議親了。”

    說罷，凌月曦便直接走人了，絲毫不給柳沅面子。

    其實柳沅也猜到凌月曦會這樣，她原本也不關心凌月曦的婚事，畢竟，凌月曦又不是她親生的。

    雖然身為女子，從小到大被規訓的最多的，便是要守好三從四德，要賢惠，要大度，但平心而論，這世上，就沒幾個女人能真的做到能對自己丈夫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視如己出。

    柳沅也不例外，而她如今之所以會開始cao心起凌月曦的婚事，則是因為她做了一個很荒謬的噩夢。

    她夢見凌明耀，竟然和凌月曦有染……

    一回想起這個夢境，柳沅便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倆可是親姐弟啊，他們怎能如此……

    可那個夢實在是過于真實，就好像是真的發生過似的，在夢里，凌明耀為了凌月曦，甚至忤逆她和凌昰，什么人倫綱常都不顧了。

    她不相信她兒子會為了凌月曦瘋到那個地步，但她卻止不住的害怕，她心中總有一道聲音在說，這些事，將來都會發生的……

    所以在糾結了幾日后，柳沅便開始留意起了凌月曦和凌明耀之間的事。

    這不留意倒好，這留意了一段時間，柳沅就越發惴惴不安，那個夢也變得越發真切。

    柳沅是過來人，自是能看出來凌明耀對凌月曦的不同尋常。

    只是她從前沒注意到凌明耀對凌月曦的異樣，就算偶然撞見了，也不會往那方面想。

    她看到，凌明耀雖然嘴上說不喜歡凌月曦這個jiejie，但卻會在凌月曦看上了一匹已經賣斷貨的云錦時，費盡心思托人買來送給凌月曦，怕她不收，還將云錦交給了凌月曦的手帕交的手上轉贈于她。

    他還會因為凌月曦的一句話而糾結不已，凌月曦很厭惡他，對他動不動冷嘲熱諷，可他卻從未反駁過一句，在私下也未曾罵過凌月曦，她說一句凌月曦的不好，可這個逆子卻反過來幫凌月曦說話。

    不僅如此，她還發現，在有凌月曦在的時候，凌明耀的目光便會一直粘在凌月曦的身上，直至凌月曦別過頭看向他時，他才會把目光給挪開。

    這絕不是一個弟弟對jiejie該有的表現，以往她還能無視這些，但如今，她卻是不得不重視起來了。

    夢里的一切，似乎是個預兆，若她再不做些什么將這份畸戀扼殺在萌芽里，那這份畸戀只會愈演愈烈。

    所以柳沅才開始cao心起了凌月曦的婚事，她希望凌月曦能早點嫁出去，最好能嫁得遠一些，這樣一來，他們就沒有能茍合的機會了。

    可柳沅忘了一句老話，兒子總是比較像母親的，她當年在得知凌昰另娶后，本可以接受別人求娶，去當一個正頭娘子，可她偏生放不下凌昰，寧愿跟著他當個無名無分的外室。

    所以哪怕凌月曦真的嫁人了，凌明耀也不會就此罷休的，要是凌月曦讓他當外室，他估計還很樂意。

    不過柳沅并沒有想這么多，在凌月曦那里嘗試未果后，她便打算去找凌明耀談談。

    一開始，他們只是在聊家常，但聊著聊著，柳沅倏地話鋒一轉，聊起了凌月曦的事。

    和往常一般，柳沅每次提起凌月曦時，凌明耀都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樣，柳沅以前也是這么認為的，如果沒有那個夢的話。

    因為一個夢就這么魔怔，的確有些不妥，但經過前段時間對他們姐弟倆的觀察，柳沅覺得，這夢里的事是很有可能變成現實的。

    于是乎柳沅便說了幾句凌月曦的不是，想再試一試凌明耀的態度，結果她才剛開始說了那么兩句，凌明耀便急著出來替她說話。

    看著他這般維護凌月曦的模樣，柳沅就覺得十分頭疼，悻悻然地道：“你離凌月曦那丫頭遠點，你忘了幾年前她踹你進荷花池的事了？”

    聽到這話，凌明耀當即怔住了，沉默了半晌，他才開口道：“娘，她畢竟是我jiejie……”

    此話一出，柳沅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只吐出一句：“你知道她是你jiejie就好，你莫要忘了什么是人倫綱常，什么是禮義廉恥。”

    而凌明耀看著柳沅一副怏然不悅的模樣，心下不由疑竇叢生。

    娘最近……好奇怪啊……

    他也看得出來，他娘最近是在查著他和凌月曦的事，但他不理解柳沅為何會這么做。

    凌明耀想了良久，也仍未想出個所以然來，便直接問道：“娘，您何出此言？”

    柳沅本不想把話挑明的，但聽到他這么問，她便也選擇挑明來道：“你說，你是不是對你jiejie有了什么腌臜心思？”

    此話一出，凌明耀頓時僵住了，他的腦子里也一片混沌，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明明這句話荒謬無比，他應該第一時間就反駁才對，可他此刻卻如同孩童闖禍后被長輩發現了似，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

    所以怔了許久，凌明耀最終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說了句：“娘……我……我沒有……”

    可他的這副反應，更是讓柳沅篤定了他對凌月曦有那種不倫的心思。

    于是柳沅便又質問道：“那你為何這般在意她，還處處維護她？”

    如果說柳沅之前的話，只是讓凌明耀覺得驚愕，那她現在這句話，則是直接戳穿了凌明耀心中塵封多年，連他自己都在逃避著的心思。

    為什么要在意凌月曦，為什么會出口維護她？

    他也不是在意凌月曦，他只是……他只是……

    但他想了又想，卻想不出一個能解釋的理由。

    凌明耀心中繁亂的很，在和柳沅敷衍了幾句后，便倥傯離去。

    而在一墻之隔，凌月曦也將他們母子倆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此時此刻，凌月曦心中的愕然與慌亂比凌明耀的只多不少。

    這簡直太荒唐了，凌明耀怎么可能會對她起那種荒唐的心思？！

    雖然她很厭惡凌明耀，但她覺得，凌明耀應該不至對她產生出這等齷齪的想法。

    和凌明耀一樣，凌月曦現在也因著此事恍恍惚惚的，直至柳沅出聲喚她，她這才回過了神。

    “你都聽到了嗎？”

    凌月曦之所以能聽到柳沅和凌明耀適才的談話，并非是偶然，而是柳沅的有意為知。

    在一番沉思過后，凌月曦這才訕訕道：“姨娘，我覺得此事純粹是您想多了，阿耀斷不會對我有這等想法。”

    可她越是這么替凌明耀辯解，柳沅就愈發斷定他二人有染。

    所以柳沅說出口的話也變得難聽了起來：“你若不想這等丑事鬧得人盡皆知，你就注意點，以后離耀兒遠些，別毀了自己，也毀了他。”

    聽到她這么說，凌月曦也沒了什么好臉色，哂笑道：“不用姨娘你提醒，月曦自有分寸，只是姨娘，你還是先管好你的好兒子吧，他要往我跟前湊，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說罷，凌月曦也轉身離開了，但想著凌明耀可能對她有那種心思，她便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

    自那以后，凌明耀和凌月曦碰面次數的確少了許多，若非必要，他們見到彼此都是繞道走的。

    而他們之前本就如此，倒也沒人覺得有異，只道他們姐弟倆關系越來越差了。

    可他們倆雖然已經在刻意避開對方了，但柳沅仍是放心不下，惟恐他倆真會如那場夢一樣，做出些暗昩之事。

    所以柳沅仍未放棄快些把凌月曦嫁出去的打算，只是她一個庶母不好插手嫡女的婚事，只能旁敲側擊地向凌昰提起此事，在得知凌昰有意將凌月曦許給平王后，柳沅的心頭大石也隨之放下，并攛掇著凌昰早日將這門婚事定下。

    而凌月曦也得知了凌昰和柳沅打算將她許給平王的事，心道她就知道這個柳氏不安好心，不過好在，她也已經想好了對策。

    若是非得嫁人……那這個夫婿，她想自己選。

    她肯定不會嫁給平王為妾，也不會嫁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而如今，她已經覓得一個很合她意的郎君了，雖說讓雙方父母同意這門婚事有些艱難，但她已經讓生米煮成熟飯了，只要后面她有了身孕，那他們不答應也得答應……

    思至此，凌月曦便叫幫她梳頭的婢女弄得快一些，她想早點出門去。

    婢女聞言便問：“小姐，您今天也打算去見那位霍公子嗎？”

    在親近的婢女面前，凌月曦也不否認，點頭道：“對，一會你們都機靈點，別讓人發現我偷溜出去了。”

    隨后，凌月曦又打扮了一番，才在丫鬟們的掩護下出了凌府，但她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凌明耀也在她身后悄悄地跟著她。

    至于凌明耀為何會如此，那還得從數月之前，柳沅質問他的那天說起……

    ＊

    在和柳沅聊完后，凌明耀便自己一個人回房沉思著。

    回想著與凌月曦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又想著柳沅質問他的話，凌明耀心中就甚是糾結。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哪怕凌月曦再嫌惡他，甚至屢次三番想害他，他都對她厭惡不起來。

    他會因她對她千分之一的好，而忽略掉她對他剩余的壞，哪怕嘴上說著不會再去在意她這個所謂的jiejie，可他心里，就是在意的不行……

    他拼命地想去獲得她的注意，只要她的目光能停留在他的身上，哪怕是別有所圖，他也甘愿被她哄騙。

    他想去否認這一切，可卻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無奈之下，凌明耀只好選擇去逃避這一切，直到……他得知了凌昰有將凌月曦嫁出去的打算后，他才又糾結了起來。

    他也不知為何，總之……他就是不想看到凌月曦嫁人……

    于是在又一番糾結過后，凌明耀才終于承認了他的心意。

    娘猜得沒錯，他的確對凌月曦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只是他先前不敢承認。

    他也知道，他們是親姐弟，他們是不能在一起的，可他……就是無法放下這份感情……

    在百般糾結后，凌明耀最終還是選擇了直面這份感情，無論有多困難，無論有多為世不容，他也要和凌月曦在一起。

    可就在此時，凌明耀卻發現了凌月曦近來一直偷溜出府的事，他心覺有異，便悄悄跟了上去……

    在凌明耀對心中的感情糾結不已的那幾個月里，凌月曦早已和霍玦私定了終身。

    只是當時凌明耀正糾結著，再加上當時柳沅看得嚴，以至于他現在才得知了凌月曦與霍玦的事。

    看到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凌明耀就不禁妒火中燒，所有理智皆在此刻悉數泯滅。

    于是凌明耀便直接上前拉走了凌月曦，并用凌昰在找她為由，強行帶她回了凌府。

    回到家后，凌月曦才發現了不對，不是凌昰在尋她，而是凌明耀故意這般，目的就是為了分開她和霍玦。

    在惱怒下，凌月曦也沒有去考慮太多，就急匆匆地去了凌明耀房里找他了。

    在一番爭執過后，凌明耀也直接說出了他的心里話：“你想嫁給他？我偏不讓你如愿！”

    而凌月曦聽到他這么說，一時也沒往別的方面想，只道，他這是在發什么瘋？！

    所以凌月曦便習慣性把他往壞處想，只當他這是見不得她好，想讓她嫁給平王為妾。

    于是乎凌月曦便憤懣道：“凌明耀！破壞我的姻緣，于你而言有何好處？！”

    凌明耀聞言，忽然將她摁倒在了一旁的軟榻上，陰翳道：“怎么沒好處？你若嫁人了，我又怎能得到你呢？”

    此話一出，凌月曦整個人都愣住了，少頃，她才回想起了她在數月前聽到的那番話。

    原來……他真的對她有這種腌臜心思……

    難怪柳沅會急著讓她嫁出去，難怪凌明耀見不得她和霍玦恩愛……

    凌月曦驟然發現，她似乎尋到了一個既能報復父親庶母，還能避免嫁給平王的好法子。

    思至此，凌月曦原本驚恐不安的臉上，倏地揚起了一抹笑意。

    既然柳沅她這般擔憂她會毀了她兒子，那她，就毀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