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我頭一次對他感興趣,是在那家破舊客棧的客房內。 那些所謂的正派弟子說要押我回他們的師門——是叫清雅門亦或其他什么名,我也記不清,好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明日便要抵達目的地了,那些家伙終于按耐不住來尋我了,他們仗著我被捆得結實,認為我絕無逃走的可能,嘴里一邊講著下流話一邊摸我的身體。 一切都與我預料得分毫不差,我不在意的敞開腿好方便他們,眼里又流露出似笑非笑的,勾引,對,世人都是這樣評價合歡宗的女子的。 勾引,男人最愛為自己尋借口,千錯萬錯,輪到最后都是女人的錯,要說女人唯一的錯,就只有出現在男人面前。 “不愧是合歡宗的小婊子,我才摸了幾下,就sao浪成這樣。” “哈哈,師弟你可得當心些,莫讓這妖女勾去了魂。” 是了,合歡宗嘛,自然是以交歡為手段,吸取對方的精氣才好提升自己的功力的。 他們倒比我還著急,兩雙手胡亂撕掉我的衣物,火急火燎地往里探去。 “何必這樣著急,夜還長得很,有的是時間。”我出聲提醒道。 “哪輪得到你這賤人來教訓我們。”那個年紀小上一些的師弟想抽我巴掌,被我一歪頭躲開了,一雙眼斜著看他,笑意已成了寒意,驚得他們神色都變換了幾輪。 “看……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赤身裸體地扔出去,讓所有人都來輪著干你。” “若真能這樣,這賤種怕是開心還來不及呢。” 兩人說罷又放寬了心,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蠢人,我想,他們可別逼我改變計劃。 身上的衣物已經被對方撕得不成樣子了,他們很滿意眼下這幅光景,急迫地想撲上來又摸又親,也恰恰是這個時候,客房的門被一把推開了。 說是推開也不對,準確來說,是一把長劍撞開大門,如有神助,飛來的劍柄準確無誤地擊中了我身上兩人的薄弱部位,頓時這倆偽君子痛得在地上翻滾,嘴里是痛到都叫不出聲,只啊啊得像被切了舌頭的狗一樣慘叫著。 數十道劍影在空中飛舞,最終又合為一體,落到了來人的手上,同時門也在他身后索利地合上,我尋聲望去,原是清雅門的大弟子,也是這次成功捉住我的人——莫隨之。 我承認,他長得確實是好看的,長眉掃入鬢角,雙眸漆黑明亮,如燭火下閃亮的黑曜石,眼尾微微揚著,卻不是風流的弧度,鼻梁生得高挺,嘴卻是少有的,不見血色的兩片,薄得像無情的刀刃,總是緊緊抿著,不肯一笑,總是副少年老成的嚴肅模樣,他原本英氣的長相正是如此,才生出了些俊美秀雅。 他一身白衣,似謫仙人翩翩踏月而來,不過沒有多看我一眼,他拋過身上解下的外袍,一片銀云空中流轉,下一瞬,那柔滑錦緞就將我遮了個嚴嚴實實,我甚至還能感受到上面殘留的體溫。 他的神情較平時更難看,他盯著那兩個在地上打滾的師弟,厲聲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那倆膽小鬼自然是不敢發話的,我淡淡笑著,好心替他們答道:“這還需問么,他們自然是……對我心生愛慕,寂寞難耐,想與我有一夜魚水之歡。” 莫隨之的面色愈加難看了,黑沉沉的,連眉心都皺了起來,那躺在地上的弟子大概是緩了過來,結結巴巴道:“師兄,莫要怪我,都是……都是這妖女勾引我……” “是啊是啊,師兄,我與師弟只是一時糊涂,斷不會有下一次了。” “胡言亂語!你們當我不解事情原委嗎?事到如今居然還敢欺瞞于我!”莫隨之聞言更怒,將劍一揮,大有要替師門教訓弟子的意味,他分明年紀不大,對上兩個比他年長的名義上的師弟時,威儀倒是不減。 “師兄,這不過一個殺人如麻的妖女,便是我們要了她清白又如何,更何況她也沒有清白可言了,您……您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不知是誰開口說了這樣的混賬話,我笑出了聲,不嫌事大道:“這位小兄弟說得也確有道理,我一日不與人交歡,心里正是難受得緊呢。” 莫隨之沒理會我的話語,仍是一本正經道:“無論她犯了何種過錯,都不可受你們這般羞辱,莫要再討饒了,此事我會如實告訴師父,請他做定奪。” 我看向他,心道這計劃怕是不改不行了。 那兩個沒骨氣的玩意受了一頓罵后,臉色鐵青地離去了,還不忘規規矩矩地捎好門,原本今夜該是他們守著我免生意外,如今這擔子就落到了莫隨之身上,他甚至都沒看我一眼,沉默著往桌邊一坐,那一點燭火晃動,襯得他膚如暖玉,我看著他,一時有些慌神。 他大抵是知曉我的目光的,刻意將臉又撇開了些,我清清嗓子,道:“莫少俠,這樣冷的天,我可不愿受寒,到時候要是發了熱,恐怕是一步都走不了了。” 莫隨之也知我說得有理,他依然沒過來,轉身往外去,我明白他是尋他小師妹來幫忙了,畢竟他一男子總是多有不便。 一切如我所想,他離開后,我輕而易舉解了束縛,系好他贈予我的外套,就這么會兒,門外已有人影晃動。 敵明我暗,我捏碎了桌上的杯盞,來者還沒反應過來,這才推開了門,鋒利的瓷片早抵在了少女脆弱易折的脖頸上。 我伸手捂住了她嘴邊溢出的驚慌,連連向后退去,藏在燭光未能照亮的暗處,緊跟其后的莫隨之自然是發覺了端倪,他很冷靜,合上身后大門,眉頭習慣性淺淺地皺著,低聲叫我放了她。 “哎,這樣漂亮的小美人,就這樣殺了真是可惜。”那少女已然嚇呆了,我摸著女子光滑的臉龐,另一只手使了力,那瓷片劃過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莫少俠。”我仍在笑,我此時的笑,是因為我心情正好,我看向立在門口不敢妄動的身影,語氣輕佻到像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你若想救你師妹也不難,你當著我的面自毀雙目,再自毀武力便行。” 我把話說得簡單,他們卻是不敢置信,想來莫隨之該是懊悔救我的,我懷里的女子更是哆嗦著嘴唇,啞聲讓師兄不要管她,我聽得煩厭,劃破了她左臉的皮rou。 正是我摸過的那一處。 一聲痛呼xiele一半,又被硬生生地壓回去了,我不滿道:“我是最煩磨蹭的性子,莫少俠若再不動手,那我也只能……” “我答應你。”莫隨之抬眼看我,面如霜雪,可惜了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眸,我想,不過等到那時,我也是救得回來的。 莫隨之的確是正人君子,只見劍光一閃,兩道殷紅血跡緩緩落下,他倒是果決,絲毫不介意自己失明。 我無法理解這類人的想法,總要為了別人犧牲自己,蠢鈍得很。 下一步,他同樣是果決,運起一掌拍向自己肩頭,有濃烈鮮血從他唇邊涌出,他此時看上去像經歷過一場廝殺,血跡染紅了他單薄的白色里衣,但他神情還維持著平靜,一如無事發生過。 “我已廢去一身武力,你若不信,可以來探我的脈搏。” “莫少俠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過的。”我夸贊道。 “既然如此,你可以放過她了。”莫隨之終于在此時有了些名為著急的情緒。 我淡然一笑,不做回應,兩指夾過瓷片,狠狠扎進了女子的脖頸里,可憐的孩子都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呼,潑天的鮮血全然灑在我的身上,染紅了莫隨之送我的外袍。 莫隨之站得離我不遠,那溫熱的血液有幾滴濺到了他的臉頰上,那興許不是血,是斬斷他最后一點希望的利器,我見他身形微晃,更是站不穩了,怕是氣急攻心,又咳出一大片血來,是掌心捂都捂不住的。 正派君子自然是想不到我等妖女是能出爾反爾,殺人如麻的。 “你……”他不敢置信地望著我,握緊手中長劍,這才短短一盞茶的時刻,局勢卻早翻天覆地,我走至他身前,反擰他手腕,他吃了痛,劍掉在地上發出清脆響聲,我一腳將那利刃踢遠了些,與那道恨不能把我殺上千百回的目光相對。 莫隨之長得很漂亮,現下虛弱到連連咳血的他更是漂亮,我捏過他的下巴,道:“莫少俠可知道我為什么要殺你的小師妹嗎?” “妖女……我殺了你……”他雙目通紅,恨意滔天,只是他連說話都費力,更別提什么復仇了。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我笑盈盈地在他耳邊吹了口氣,他的耳垂也因為怒氣染上了紅,實在惹人憐惜,我指尖游走,按在他脆弱的后頸處,“我只能告訴你,是因為你。” 不等他回擊或反應,我一個手刀打暈了他,男子的身體便無力倒在了我懷中,我笑著親了親他的唇,將嘴中的藥丸渡給了他,看著漫過腳背的血水,心想,我可不能急于一時。 我溫柔將莫隨之放在干凈角落里,又出門殺了那兩個孽畜,這下算是解了后顧之憂,理了理衣衫,我便離開了。 我給店家留了字條,吩咐他們把尸體扔到后山,否則我第二夜便來血洗客棧,他們果然乖乖聽了話,其實本來也不必多此一舉,尋常百姓恨透了總愛掀起紛爭的武林人士,一夜間四人橫死,誰都不想被尋麻煩,扔掉尸體裝作無事發生是最好的。 第三日下了雨,是天時地利人和,我特意殺了山中的一對老夫婦,順理成章地占領了他們的茅廬以及屋中的草藥。 我做這一切不為什么,只為讓莫隨之愛上我,我整整由中藥熏了三日,又翻完了屋里全部醫術,終于動身去找我的情郎了。 雨勢不小,他倒在荒地上昏迷不醒,雨水從他的發絲上滴落,污血與泥濘覆蓋了衣衫原本的素色,他何曾這么狼狽過,而我,害他至如此慘境的我,站在他的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