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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迷香在線閱讀 - 01

01

    “臺臺出來吃飯嗎?”李清敲了敲門。“我不餓。”悶悶的聲音倒是毫不間斷地傳了出來,鬧別扭也鬧得毫不猶豫,是鬧別扭嗎?李清摸不太準,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說不吃呢。”她轉身對薛雁說。

    “一頓不吃也不會怎么樣。”薛雁把報紙翻了一頁過去,“知道自己分化成了Omega心里總要感覺難受的,讓小孩子自己消化一樣也好的,我們最多也只能提供這樣的支持了。”

    “難受啊。”李清在對面坐了下來,食指習慣性地抵在下巴前,這是她在思索的時候下意識地用的動作,“新聞上宣傳的不是很好嗎,也有很多福利待遇什么的,這不好嗎?啊,”李清微微一笑,“因為我是beta所以我不了解,但我猜這又是只有alpha才能知道的東西了吧。臺臺會好嗎?”李清故作輕松地問。

    “臺臺會好的。”薛雁嘆了口氣,他把眼鏡摘了下來,又把報紙放到一邊,又像是自我說服又像是勸慰自己的妻子,“快點吃飯吧。臺臺不好也會感覺好的。”在最后他小聲嘟噥了一句,因為含糊不清的話語接近讓人難以分辨,李清抬眼看了一眼,但沒有追問。

    這是夢嗎?這是夢吧。這一定是夢。薛柏臺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被子,他把腦袋埋在黑暗中,即使窗簾已經緊緊地拉住,但薛柏臺依然覺得這樣的黑暗不夠,他希望沉浸在黑暗中,最后能把自己掩埋起來,最好能把自己淹沒。

    薛柏臺真正獲得清醒是在救護車上,而肖夙心和林月沈陪在他的身邊。肖夙心是第一個注意到薛柏臺醒過來的,“你醒了?”肖夙心微微一笑,彎下身體蹲在他的身旁,讓自己的視線和他保持平行,“感覺還好嗎?”

    薛柏臺在驚懼中張大眼睛,他無法停止手指的顫抖,肖夙心顯然也注意到了,他抿嘴輕輕地一笑,視線和薛柏臺的眼睛接觸,然后十指和他相扣,肖夙心短暫地將目光施舍給他們扣在一起的手指上,然后視線再度和薛柏臺相交,“你記得是不是?”淡粉色的嘴唇輕輕地開啟,肖夙心的唇角微微彎起。

    戰栗如今蔓延到了全身,薛柏臺無意識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他整個人像抽搐似的抖動,直到林月沈注意到動靜看了過來,細長的手指分開了薛柏臺發白的嘴唇,“他醒了。”林月沈簡單地說,于是醫護人員才看過來,肖夙心微微一笑,站起來后退了一步。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因為戴著口罩而看不清臉的人說,“一般有Omega分化時動靜都很大,場面也都會很難處理,但如此平和真是太好了。我們會先帶你去醫院,在給你登記后會告訴你一些注意事項,每個月你都會在胳膊上打上一針,這樣可以讓發情期更穩定一些,癥狀也會更平穩……”醫護人員柔聲地說著。而薛柏臺看著自己,他才將視線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穿著簡單的手術服,只遮到大腿,薛柏臺試圖屈膝,一動身體就像是被輪胎碾過一樣堅硬與疼痛,薛柏臺張大了眼睛。

    “啊呀還不能動啊。”醫護人員勸阻。

    薛柏臺愣愣地看著自己大腿上的淤青和掐痕,肖夙心和林月沈站在幾步外,林月沈面無表情,而肖夙心百無聊賴地抱著胳膊,如今他微微一笑。“我……我怎么辦?”薛柏臺說,因為想掩蓋住軟弱的哭腔而緊咬著牙關,“平和……我怎么辦……這算是平和……!”他試圖撐起身體,但因為無力而跌了回去。林月沈邁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他像是微微嘆息,但薛柏臺無力分辨,“我……”在再度說話前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因為自己甚至沒有力氣甩開林月沈而感到憎恨,因為自己的無力,自厭自棄就像如今模糊了他的視野的淚水一樣,也蒙住了他的心靈。

    “哎呀,”醫護人員小聲地嘆了一口氣,“本來不該由我和你說這些的,要由專業的心理醫師來開導你,但Omega分化的時間和反應都無法掌握,如果運氣好的話是在公開的場所,在beta居多的場合是可控的,但如果是在密閉的,”醫護人員頓了頓,“我說的平和,不是只是為了安慰你而使用的修飾詞啊。他們是你的同學吧,比起不認識的人來說,還是認識的人更好一些吧。我很抱歉。”醫護人員說,“等到了醫院會有專門的醫生和你一起處理這些問題。”

    林月沈輕輕地碰碰薛柏臺的鬢角,薛柏臺扭過頭,后槽牙不受控地咬緊,他重重地閉上了眼睛。而更糟糕的設想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學校里肯定不只只有他一個分化成了Omega,而如果‘平和’真的是用來形容他的處境,那那些Omega呢?為什么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任何關于分化的事情?衣服摩擦的細微聲響響起,薛柏臺知道林月沈蹲在了簡易的折疊床前,當林月沈凝視他的時候他總是知道,對方的視線是那么有穿透力又那么專注,薛柏臺曾經因為這樣的凝視而感到不好意思,沒有一個人應該承受被這樣的目光凝視,而現在薛柏臺扭過頭,希望把對方的眼睛挖出來的想法在心里陰暗地滋生。

    “沒有撕裂是最好的情況了。但安全起見這只藥膏給你,記得帶在身上。在不想遇到的情況下會讓你感覺好受些。”專門的醫生囑咐,他叮囑了更多有關發情期需要注意的事項和最輕微的有關可能標示著發情期可能出現的跡象,但這些跡象都輕微而不規律,一些發熱,頭痛,眩暈,呼吸困難,和簡單的身體不適混合在一起難以辨認,“一般認為只有婚后,生產后Omega才可能迎來穩定的發情期。”醫生婉轉地說,“但試劑可以有調和的作用。”他鼓勵地說著。

    薛柏臺捏著床單,“……那他們兩個呢?”他問。

    “什么他們兩個呢?”

    “他們……對我做了這樣的事情……”薛柏臺幾乎是從牙縫里吐出這樣的字眼,“后果呢?”

    醫生的視線混雜著同情與憐憫,而薛柏臺在這樣的時刻一點都不想看到這樣的情緒,“……Omega的分化是無序的,因此后果也是可諒解的。”同樣的婉轉被柔和地說了出來,“你們是朋友吧,你希望做什么呢?”

    薛柏臺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他們不是朋友。他想。他們只是alpha。而他如今成了一個可悲的Omega。或許他不該叫自己此時此刻擁有的身份可悲。但事實如此。薛柏臺攥緊了床單。“你希望告訴你的父母嗎?”醫生柔聲問。

    “……不。”薛柏臺從齒縫里擠出了這個字眼。

    “好好休息。已經通知你的父母了,他們一個小時內應該就會到。”醫生說完后就關上門走了出去。

    薛柏臺倒在了床上,他茫然地盯著慘白的天花板,而他的繁雜的思緒沒有沉思太久,“……滾出去。”薛柏臺說。

    “好無情啊。”肖夙心碰上了門。“只是我而已。月沈先回家了。明天有一個小測,他覺得還是要多準備一下比較好。”肖夙心拉過椅子坐在了薛柏臺床側,他把蘋果放到了床頭柜上,薛柏臺將視線轉移到了他身上,他無言地看著肖夙心。

    肖夙心迎上了薛柏臺的視線,他瞇起眼睛微微一笑,“你比任何時候都要美。”

    聽慣了的廢話在此刻格外諷刺。薛柏臺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美過,同齡時他比一般的男孩要高要壯,相貌更和柔美毫不搭邊,但從某一時刻開始肖夙心就開始執著地說著這類讓人分辨不出意味的話,薛柏臺曾經以為這是玩笑,‘閉嘴’,‘別說了’,‘惡心’,這類的話他都對肖夙心說過,但對方不予置意。但現在同樣的話聽起來更加刺耳,薛柏臺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處心積慮就為了此時此刻,為了現在而做著鋪墊,就好像他能先知。

    大概是薛柏臺的視線太過刺人,肖夙心微微一心,像感到有些害羞似的,也像是推拒和略微感到委屈,“我說認真的啊。”他柔和地說,“任何一個時刻我都是認真的。”

    “你借的水果刀?”薛柏臺問。

    “唔。前臺的護士小姐借給我的。”肖夙心不明所以,但依然微笑地回答。

    “好啊,你讓我刺一刀,我就原諒你。”薛柏臺坐起了上半身,怒氣和假做的笑意凝結在他的臉上,薛柏臺幾乎感到眩暈,他現在的表情一定難看極了。薛柏臺想。

    “我不需要你的原諒柏臺。”肖夙心微微瞇起眼睛,“我做的都是我想做的事情,因此我不感覺錯,當然也不需要別人的原諒。但如果這樣做能讓你感到愉悅,那當然。”他展開了胳膊,“我懷疑水果刀能不能達到你想要的效果。”

    薛柏臺就要這么做了,他抓起水果刀,甚至因為太過感到激動而接近戰栗,他的手指蜷曲險些抓不住水果刀,而就在他想要宣泄自己的所有陰霾時門被推開了。

    如果不是他的父母這么快就能趕到。

    “真是遺憾。”肖夙心站了起來,他彎下腰湊近了薛柏臺的耳畔,“我猜直到下一次為止。”他輕聲在薛柏臺的耳邊說。薛柏臺緊握著水果刀,因為太過用力而手背上青筋畢露。肖夙心向門走去,他禮貌地對李清和薛雁打招呼,李清因為擔憂而匆忙地奔向薛柏臺,只有薛雁意味不明地頓在原地凝視著肖夙心,直到肖夙心微微一笑離開為止。

    接下來的是敷衍,掩飾,虛偽,薛柏臺借口自己太累而躲進了房間里。而現在他的頭腦清醒,眩暈和嘔吐感席卷了他,薛柏臺把自己蜷成一團。朋友。他想。他要怎么辦?如今真的只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個意外,然后他們一笑而過,只是常見的失誤而已。過去就過去了,沒準以后等到他們都老了還能拿出來當一個笑話講講。

    薛柏臺把自己蜷成了一團。

    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