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鳳將事先備好的藥丸粗魯地塞進莫生嘴里，退開幾步遠后雙手抱胸，顯然是在等莫生的毒發。首先是一陣酥麻感爬上莫生的手腳，酥麻感過來，猶如針扎般的刺痛侵襲上他的每個指尖，很是折磨人，但姑且能忍。在神醫谷，萬俟灝用藥毒辣，他作為藥人吃了不少的苦頭。沒成想，在神醫谷吃的苦頭在這里發揮了作用，讓他不致失智，吐出江夢所在。

    “便料想到，咱們莫侍君向來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蒼鳳從瓷瓶里倒出一顆與方才顏色不同的丹丸，又塞進了莫生嘴里。

    不到一柱香，比方才猛烈得多的疼痛襲上他的腦袋。他看著莫生腦袋上青筋暴出，下唇被咬得鮮血直流，蒼鳳便知道景晗這藥對莫生很是管用。

    “說吧，蒼華在哪？”

    莫生張開嘴，本能想回答蒼鳳的話，剛剛吐出一個“她”字，莫生猛然清醒，他意識到方才那藥的不對勁，咬破舌尖，劇痛讓他又清醒了幾分。

    他不能說，絕對不能。

    他越發用力的咬住舌尖，莫生用盡全力抵抗著藥力，這讓他的內傷越發的嚴重，喉間的腥甜一股腦沖上來，他吐出一大口血沫，噴在了蒼鳳的紫靴和衣袍上。

    莫生的頭歪倒下來，那股疼痛不停撕扯他的經脈，生生痛暈過去。

    冷水傾頭澆下，莫生打了一個寒顫，清醒過來。他的內力被師祖封住，只能憑意志力來抵御藥性和寒意。

    抬頭看到蒼鳳厭惡的表情，他完全無法理解。他就算有愛人的余力，又與他有什么相干？而莫生不知道，有些人自己沒有的東西，寧可毀掉，也不想其他人擁有。

    “從一開始你就在算計王府的所有人，我之前不懂你為何那時喊來胡惠梨，原是你想我誤會她與蒼華沒兩樣？”

    “你想保護她，這當然不符合我的設想。若是她被美色權勢迷了眼，你最終還會是個無心無情的棋子。卻沒想到，反而是把她與你越推越近。她舍你而選魔宮，你還是這般維護她，為了什么？”

    “因為愛她，因為值得。”

    這是景晗改良過的吐真丸，專門針對內力高強之人。內力越高，抵御藥力便會越痛苦。莫生說剛剛那句話時，眉頭舒展，這是他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這讓蒼鳳的破壞欲愈發暴漲。

    他生來就被人舍棄，莫生也一樣。可為什么他還能付出全部去愛那個女人，而自己掙扎在復仇的漩渦里，一心只為仇恨而活。他看到那個女人就想破壞掉她的豁達通透，看到莫生就想碾碎他的情深。

    這份痛苦，憑什么他一個人受，他要將她們都拖到煉獄里來。

    蒼鳳跟莫生耗上了，每天都去獨室用各種毒藥搓磨他。

    短短五日，莫生成了一個血人。身上暗傷一堆，但江夢的所在，他一個字都沒有吐露。

    蒼鳳只要從獨室出來，衣袍上沒有一天不沾血的。樂爾實在是怕蒼鳳下手沒個輕重，給莫生弄殘弄死了，把這事通報到了長老那里。

    洪鳴去看時，莫生的呼吸微弱不可聞。他也沒嫌棄自己的徒孫一身血污，把兩指搭到他脈上。

    時間越長，洪鳴的臉色就越難看。

    莫生之前就有神醫谷的毒盤踞在他的丹田和心脈處，不同的毒相互制衡，才能維系他內力不散，心脈不斷。景晗研制的毒藥雖服下后又用過解藥，但毒性發作時，不斷沖擊著之前的平衡，此時莫生內力盡失，心脈將斷。

    若不是蒼鳳不懂內門心法，洪鳴甚至懷疑他是有意要至莫生于死地。

    自己看中的徒孫，豈能由他命斷于此！

    洪鳴帶莫生出了獨室的消息傳入蒼鳳耳中，連日來的冷峻從他臉上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種愉悅。

    ＊＊

    而格述國的出使隊伍里，關于景霽的身份，眾說紛紜。但他本人一直未醒，眾人有再多猜測，也得不到他的證實。這些莫須有的猜測，還是傳入了穆希禮耳中。起先，穆希禮沒有在意，但流言在使者隊伍里越說越離譜了，什么他與撿來的小孩是失散多年親兄弟，他父王在皎鳳與人春風一度，吃完不認賬，撇下大肚子女人偷溜回了格述之類的。

    格述國民風彪悍，編排起國王的香艷史來也毫不手軟。但說起景霽的模樣來，倒是煞有介事的。穆希禮這才起意去看看他隨手撿的男孩，真見到景霽的樣子，穆希禮發現這孩子跟他的姑姑竟有六七分相像。盡管他雙眸緊閉，穆希禮也能想象到那抹清淺的水綠色。他輕輕解開這孩子的衣領，果不其然看到右肩那枚形似蝴蝶的胎記。

    他本想等出使事畢，一人留在皎鳳國，尋找這孩子的行蹤，沒想到隨手一撿，就了卻了姑姑的一樁心事。

    穆希禮招來隨行醫師，仔仔細細地詢問景霽的身體狀況。知道他年幼便虧損了身體，又經了一番長途跋涉，這滿身的傷大概是墜馬造成的。若不好好調養，恐會影響壽數。

    穆希禮面色沉靜，手指一下接一下地輕敲車壁。

    “靈藥、老參但凡是對這孩子有益的，都著緊用，他的傷必要好好調養，絕不可影響壽數。他對我很重要，曲達醫師，務必盡全力治好他。”

    “二王子既有囑托，臣必傾盡全力。”

    穆希禮下了景霽在的那輛馬車，便召來了尼吉。

    “二王子，您有何吩咐？”

    “鳳都有個林姓人家，非鐘鳴鼎食之家，曾有一子成親后與家中長輩斷絕了來往，家中長輩不慈，愛鉆蠅頭小利，會苛待下人與家中幼子。你遣人速去鳳都尋訪符合這幾項特征的人家，找到后讓他們嚴密監視，待我入了鳳都后，找他們有些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