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妻主，您是醉得狠些了嗎，竟連自己的王爺府都認不清了？鳳兒讓您別和那些野蠻人拼酒，您硬是不聽勸。這要是折了您的身子，可讓鳳兒如何是好？”

    這句略顯哀怨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江夢卻絲毫沒覺得別扭。話語里不掩擔憂，可他那如子夜一般幽深的眸子里連一絲一毫的感情起伏都找不到。

    “我，妻主？”江夢指了指自己，復指了指男人，“你，鳳兒？”

    “妻主大人，您吃酒吃迷糊了嗎？”男人半蹲下身，身子微微前傾，用他的額頭抵住她的，“感覺也沒有太燙人。”

    江夢突然緩過神來，什么時候她的身高需要讓別人半蹲下身才能與自己平視？

    她注視著“自己”的手。這么一雙手該是被怎樣細心呵護著？白稚細嫩，仿佛從未被磕碰過的名貴骨瓷。這雙手，卻不是她所熟悉的。

    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定下心神，問道：“這里有湖嗎？”

    明明剛才還害怕到不行，現(xiàn)在居然一臉平靜的問他“有湖嗎？”。

    男人慢慢勾起唇角，真的很有意思，明明隱藏在衣袖中的手還在顫抖，她卻能強壓恐懼，假裝著平靜。那副模樣真是可愛得讓他忍不住想要逗弄。

    “我的小妻主，找湖作甚？”

    她還來不及說些什么，一個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蒼鳳，那邊鬧騰起來了，你還磨蹭什么？”

    這個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玻璃杯清脆的碰撞聲，簡明而富有質(zhì)感。視線上仰，她的眼就這么對上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少年的眼。這個人眼里的黑仿佛夜空那漆黑的琉璃色，比起紫衣男仿佛沾上冶艷色澤的眸色更加純正。而少年眼中的冰寒讓他的輪廓冷硬了幾分，若以顏色形容二人，那么妖孽男肯定是熱烈的火紅色，這個少年則是清冷的冰藍色。

    “無妨，我們的小妻主這不是找到了？”

    紫衣妖孽輕佻的語氣里隱隱還藏著些別的東西，只見他深深睨了江夢一眼，眼中的詭譎一閃而過，幾乎讓人來不及捕捉。

    不知道是不是江夢的錯覺，黑衣少年眼中的冰寒更盛。

    “既然這樣，那就帶她過去。”然后看也不看江夢，身形一閃，人立馬消失得沒影。

    “那么，”紫衣妖孽十分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妻主，鳳兒隨您一起去前廳，可好？”

    江夢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掙開他的手，不知不覺中被他拉扯著走了一路。

    她抬頭仰望著妖孽男的側(cè)臉，也許是她太過敏感，那個黑衣少年和這人的臉色蒼白得像是久病不治的人。

    他牽著她，往那燈火如炬的地方走去。一路穿過好幾個院落，江夢不得不感嘆建造者的技藝。所有的景物被裊裊白霧包裹著，亭臺樓閣全都看不真切，宛若仙境。

    遠處熙熙攘攘的人聲聽不真切。

    不知為何，她竟對這個地方徒生些莫名其妙的惆悵與感嘆。明明對這里全然陌生，心中卻熟知著下一個轉(zhuǎn)角會出現(xiàn)怎樣的景色。

    好似在千年以前，自己也曾在同樣的地方漫步。

    她有些困惑的偏頭看他，原本直視前方的人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今日是你的十四歲生辰，小妻主怎么還是這副冷淡模樣？說起來，一年之后小妻主也該正式迎娶眾夫侍進門了。”尾音一拖，這句話怎么聽都像是包含了些醋味在里面？

    江夢不禁冒出幾滴冷汗，在她看來，這妖孽怎么看也有十八歲，他居然會喜歡一個剛滿十四歲的女娃娃？

    雖說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若是他們成親，這廂怎么都有誘拐未成年少女的嫌疑。

    不過在之后的日子里江夢充分見識到蒼華的聲名在外，對這種話就絲毫不抱原有的想法了。

    這且是后話。

    “比起這些，我們還是快些過去吧。”他顯然不想再談，“賓客們該等急了……”

    她突然掙扎起來甩開他的手，妖孽男不解的看著自己。她后退幾步，猶豫地看著他，“我……我……不是……”

    他干脆地轉(zhuǎn)過身，笑問道：“不是什么？”

    她緊緊地抓住胸前衣襟，那種熟悉的疼痛感又開始了。她想要開口說話，卻怎么也無法發(fā)出聲音。

    她大急，可是妖孽男見她不說話拉過她的手就往前走。別看他的步子邁得十分優(yōu)雅，腳下卻像是生了風，江夢被他拉著跌跌撞撞的往前，顯得十分狼狽。江夢急得像有貓爪子在撓她的心，也只能勉強跟上像足下生風兒的妖孽男。

    這個現(xiàn)狀讓江夢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為什么剛想跟妖孽男解釋的時候，偏偏失聲了？她并不是他口中的妻主啊。這好像一場詭異至極的夢，一場鬧劇。

    這場鬧劇里，主角大抵是剛剛遇到的兩個世間少有的美男子。

    **

    被他拉著走進主院，兩列青銅宮燈幾乎映著半邊天空恍若白晝。鵝卵石鋪陳的道路延伸到主廳，青銅宮燈里燃著的亮光為指引。許是燈火太亮，那丁點薄霧早被光亮沖散。

    走進主院，幾乎能看到主廳里寥寥數(shù)人。放眼望去，都是幾名女子。

    或許，她也該承認這個詭異的事實了。

    這里，居然是女尊國。

    “小妻主，還愣著做什么，我們該進去了。”

    任由著他把自己牽進充斥亮光的廳堂，籠罩在她身上僅有的黑暗也被光明驅(qū)散。殊不知一旦允許，便由了他把自己帶進了一個局，一個不知何解的死局。

    還沒踏進主廳，眼尖的人看到兩人便叫嚷開了，“明王爺把我們這群客人丟在一邊，原來是去私會佳人了，頗見明老王爺當年風范啊。”

    尖細的聲音刺得江夢皺眉，她身旁的妖孽卻主動解圍道，“鳳兒身子不爽利，被多嘴的下人通報到王爺這兒來。王爺這才離了酒席探望，還請大人不要惱了王爺。”

    那女子哈哈大笑，眼神和語氣的嘲諷怎么都掩飾不住，“微臣還請鳳侍君不要說笑，爾等哪敢隨便惱怒明王爺，不過調(diào)侃調(diào)侃罷了。還請王爺，鳳侍君大人大量，不要怪罪微臣才好。”

    江夢依舊沉默，這種不知所以然的情況下，還是不要亂說話的好，多說多錯。

    在豪爽女子開口的那一霎那，江夢明顯感覺到這里的氣氛短暫凝結(jié)了一下。那些華服女子都停止了調(diào)笑，神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