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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弈局天成在線閱讀 - 第九章 授漁

第九章 授漁

    凌風卓手里擺弄著延庚首級,仍有幾分難以置信的挑眉看向丁決念:“你還真就這么把人給殺了?”

    丁決念淡然瞥過目光:“不然先抓回來給殿下睡過?”

    凌風卓又細看了看延庚灰敗扭曲的面容,連番搖頭一臉嫌棄:“那倒不必,也沒饑不擇食到這地步。”

    “玩夠了我去處理掉?!倍Q念重新裹起布包,又從那扇狹小窗戶穿縱出去,了無聲息。

    大半個時辰過去,凌風卓仍眼睛透亮絲毫不顯困倦,耐心等著丁決念返回屋里,就往人身邊湊得緊貼:“丁決念,你這身武功是怎么練的?”

    “修習方法,草民如數告知”,男人無視他幼稚行徑,慢吞吞回道,“能練幾分,看殿下有多勤勉耐苦。”

    凌風卓狀似無意,眼眸微垂:“那我若能吃苦,要多久,才能如你一般殺人無蹤?”

    丁決念回道:“七年后,有望趕超?!?/br>
    “那費時費力”,凌風卓挑眉一笑,“不如我不練了,反正以后都可以依靠你了不是?”

    丁決念沒再應答,神情木然,強行忍下或冷笑,或翻白眼,或一腳踹過去的沖動。

    幾個時辰后拂曉天未亮透,凌風卓穿了身松緊合宜的布衣,像是完全不覺自己這前后言行不一,笑吟吟對已在院中倚坐墻下的丁決念躬身作揖:“高手賜教。”

    丁決念起身拍掉腿上灰土,兩手搓了搓,正眼不抬說道:“來殺我。”

    “怎么殺?”凌風卓臉上少許錯愕,提了提手中劍,“用劍,還是空手?”

    丁決念仍是倦懶如浮塵飄空:“殿下自便。”

    “你功夫定然高出我許多,那邊全力以赴了。”劍出鞘嗡鳴低響,起式尚不足半圈,呆站面前的男人身形一縱,像文人筆尖甩出的墨點,欺身扼住凌風卓手腕,下壓扭轉,劍刃在空中劃過弧形,反橫在凌風卓脖頸,沾染的晨霜寒意直透咽喉。

    “九殿下,你動手前的間隙,足夠對手斷你雙手手筋。”

    丁決念平聲說話同時,松手斜側掠步至他身后,指如蛇行,點捅進他后頸,背心,腰眼,三處劇痛連帶眩暈窒息,眼前一陣發黑。

    癱軟向前倒下去時,膝后腿彎被人一踹,跪倒在地,雙手前撐住地面才穩住身體,凌風卓如同在懸崖山間走上一根細若發絲的棉繩,隨時下墜濃霧彌漫的萬丈深淵,丁決念的聲音就是遠處最高聳寒涼的山尖:

    “后枕奪目,背中奪行,腰xue奪息,這三處制敵迅捷?!?/br>
    凌風卓俯身喘息緩了片刻,側過臉抬眼看著丁決念,笑道:“你曾說隨時能要我性命,我倒也并非不信,但還是如今親身體驗一把,才知道在閻王殿前路過幾百次?!?/br>
    他起身摸了摸仍麻痛不止的頸后,一副任由宰割也無怨尤的笑臉:“你這接下來要指點我什么?”

    丁決念待他站穩,一言不發,接連七八拳擊打他肩膀,前胸,腹下,速度極快且角度刁鉆手臂,最后足尖一揚踢在他膝下,這一擊讓凌風卓又摔進泥沙冷地里,還來不及出手支撐,下巴磕得牙齒麻痛。

    手指抹掉破皮處血跡,遍體疼痛流竄的凌風卓無奈問道:“丁決念,你這是存心整治我吧?”

    看了眼已升起大半的朝陽,丁決念過去拎起凌風卓衣服后領:“該去床上了。”

    被反身拖行的人聽見這話背脊僵了片刻,順力道起身回轉,反握了抓他人的手,眉眼簇得無辜可憐:“你這是臨時起意吧?”

    丁決念面無表情:“一早想好的。”

    “那是不是——”,凌風卓有點為難,“也該給點是時間,讓我有所準備?”

    “來不及?!?/br>
    說話間凌風卓已被拉進做寢室的陋屋,他眼中沉色,并未反抗丁決念剝了他外衣。

    “躺下。”

    凌風卓依言照做,除了嘴唇略微抿緊,看不出有什么猶豫或不情愿。

    “睡吧”,丁決念拉過單薄被子蓋到他身上,低頭冷淡掃了眼那張幾分妖冶魅惑的面容,“殿下是以為我要做什么?”

    凌風卓匆忙中不忘夾帶真誠語意:“當然沒有?!?/br>
    出門前丁決念留下一句:“最多半個時辰?!北緛聿幻魉?,直到十余個高壯漠北兵破門而入,沖在最前那個直接將他從石床拽下地,睚眥欲裂怒吼:

    “你好大膽子!居然敢趁夜刺殺延都尉!”

    凌風卓手按到枕側佩劍上,思忖片刻并沒握起武器,抬腳猛踹面前壯漢膝下,趁那人一蹌前傾,落掌劈在他后頸上,滑步順墻側奪門而出。

    漠北士兵緊追而出,在院落里圍堵住只穿了件白緞短薄里衣,頭發散開未束的凌風卓,正要一氣攻上,卻聽清朗男聲威嚴直擊進來:

    “誰準你們對祈國皇子無理?”

    來人背后晌午日光正盛,給本就華貴的狐皮氅袍鑲了金邊,他身材有漠北人特有的高大健碩,但頭發束冠一絲不茍,臉上皮膚有些黑糙,眼睛炯炯有神,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

    跟隨魚貫而入的兵士各個鎧甲精湛,絕非尋常帳下走卒,分列上前將圍困凌風卓的滋事者左右押開。

    “此地駐城郡守治下不嚴,九皇子見笑”,從中施施然走進,男人彎腰揖手,儀態嚴謹,笑容燦然,“小王虛連衡,所幸來的不算太遲?!?/br>
    “原是平金草原少主”,凌風卓本對虛禮繁節厭煩,此刻卻丁點不漏恭謹回禮,“虛連單于安好?”

    “若不是我恰巧游歷至此,尚不知家父邀九皇子親至蒲幽城做客”,虛連衡面露歉意,“今早郡守上報,手下都尉延庚在自己營帳中被人割去頭顱,死狀慘烈,問詢后都說昨日與九皇子似有沖突,所以——”

    “延都尉死了?”凌風卓驚訝神色淺淡流轉,嘴角緩慢微揚,影綽出幸災樂禍又輕咳一聲掩蓋過去,目光直視虛連衡,苦笑道,“少主以為,我一介質子初到此地,便能偷營殺人?”

    虛連衡再次拱手,面色誠懇道:“小王豈會不分青紅皂白?來時路上已著人去核查昨日殿下隨侍中無一人離營,而殿下這驛站外,每半個時辰便有三隊不同夜訪巡查士兵經過,哪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離開,更遑論潛入陌生駐軍兵營?!?/br>
    被押在兩邊的延庚手下兵士,本來滿面憤恨,聽罷也不得不認同,對沖動行徑流露悔意后怕。

    “少主思慮周全,是我小人之心了”,凌風卓面露感激欽佩之色,又略做思忖道,“延都尉恰巧慘死于安置我之后,他對我所做之事,親見的都是貼身兵隨,能有心利用此事,能進出軍營重地讓延都尉毫無防備,還有今日迫不及待想拿我頂罪,少主容我多嘴,日防夜防家賊難防?!?/br>
    虛連衡重重點頭:“言之有理?!碑敿聪铝顚⒀痈H兵暫且收押逐個盤查,那些個親兵素知漠北所謂盤查,皆是廢手斷腳的酷烈刑訊,當即跪地求饒大喊冤枉,沒幾聲便被堵嘴拖了下去。

    虛連衡走近,離凌風卓不過一臂距離,聲音柔緩:“小王向來仰慕祈國國土民風,文人雅士,其中最敬重的,便是名揚天下的武蘇四圣閣,殿下母妃玄武閣主,當年親臨此地傳授稻米三收的種植之術,方才有我金平部族人丁興旺,更能在此建蒲幽城?!?/br>
    凌風卓冷淡一笑:“如此說來,我與此地緣分匪淺,倒是理應前來?!?/br>
    虛連衡養尊處優的憨直臉上幾分無措,視線游移落在凌風卓棱角精細的下巴上,暗紅擦傷如同白沙上一抹朱砂印記。

    “那個延庚”,虛連衡眉頭擠成疙瘩,“到底是對你做了什么?”

    凌風卓眼睛垂了垂,淡然道:“小事罷了,不值一提?!?/br>
    虛連衡到底是漠北人心性,一時也忘了禮儀周全,踱步繞凌風卓轉了一圈,之前被拉扯的里衣松散,透出肩鎖,臂肘,后頸處多處瘀痕,新傷色淺不細看難以察覺。

    待回到凌風卓面前,看見這站著不動的年輕皇子,狹長眼里晃著幾分難堪和忍耐,才驚覺自己舉止與輕薄無異,不由退后半步,生硬說道:

    “擾人清夢已是無禮冒犯,晨霜露寒,九皇子回屋歇息吧,小王改日再來拜訪。”

    凌風卓松懈了防備,抬手回禮時,一抹淡笑單純輕靈。

    虛連衡看著他抱拳的手,五指修長,骨節干凈,手腕并不瘦弱,只是相較整體身量,仍顯纖細,讓人想握來看看。

    虛連衡轉身時晃了晃腦袋,把這莫名其妙的念頭甩掉。

    凌風卓目送他施施然帶著精銳部下離去,輕嗤一聲,晃步走到最偏那間草屋門前,沖不知何時就倚在門邊作壁上觀的丁決念伸手:

    “看官,給臺上戲子些打賞吧?”

    丁決念視線落在他掌心,淡漠道:“皇子自比下九流,殿下當真是百無禁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