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氣氛要正常得多。

    剛上二樓，就嗅到一股馥郁的rou香焦氣，伴著優(yōu)雅悅耳的鋼琴曲。身著純白禮服的鋼琴家坐在鋼琴邊，金面具沉沉遮蓋了半邊臉頰，陰影晦暗，看不清容貌。

    客人錯落來往，鋼琴師的眼里只有黑白色的琴鍵。

    白舜水餓得前胸貼后背，被這rou香四溢的環(huán)境擾了心神，對謝隕星說：“二樓好像是餐廳。”

    謝隕星手指摩挲過下巴：“餐廳嗎？”

    看見他們兩人，一旁手托白布的侍者迎上前來，面含微笑地問：“兩位先生，有什么可以為您服務的？”

    “進去吃飯要幾枚金幣？”白舜水問。

    “參觀是一枚，體驗環(huán)節(jié)是兩枚哦。“

    白舜水摸了摸口袋里的總共的兩枚金幣，問道:“有沒有雙人餐？哪里可以再去兌換一些金幣，我們可能不夠用了。”

    “雙人餐兩枚就可以了。”侍者為難道，“一個會員每次進入只有十枚金幣，如果金幣不足，歡迎下次光臨哦。”

    “算了算了，就來個雙人餐吧。”白舜水將一枚金幣遞給侍者，轉(zhuǎn)頭去叫一旁的謝隕星，“喂，把錢付了，我們先去吃飯，可餓死本少爺了。”

    謝隕星很聽話地取出一枚金幣，遞給侍者：“體驗的環(huán)節(jié)也可以參觀的吧。”

    “自然。”侍者微笑道，“二樓分為五個區(qū)域，后廚不可以進哦，否則會干擾廚師們的創(chuàng)作熱情的，最左邊的區(qū)域是和一樓聯(lián)動的rou宴，有些像“女體盛”哦，但是已經(jīng)不拘泥于形式了，都是新鮮的rou呢。”

    謝隕星別過了眼睛，地下三層的做法令白舜水也有些倒胃口，因為他們現(xiàn)在都還只是孩子，yin欲和被世俗渲染的欲望對他們的吸引并不大。

    反而，讓人覺得心理不適，只有某些真正的成年人才會喜歡，可他們都沒真正長大。

    在十七八歲的年紀，他們只覺得很惡心，很惡心，教養(yǎng)和生而為人的自尊令他們下意識的反感。

    白舜水好歹忍住了，匆匆跟上謝隕星，轉(zhuǎn)移了話題：“你在找誰啊，我看你一路走走看看，心神不定的。”

    “找個女人，我以為她是爸的情婦。”謝隕星說。

    “什么，就你爸那個小白臉居然還包養(yǎng)情婦。”白舜水驚訝，“他不是憑借一張臉，靠女人討飯吃才上位的嗎？現(xiàn)在的小白臉都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謝隕星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顯然不悅，看得人發(fā)怵，白舜水卻并不怕：“我爸在我媽死后再也沒有找過任何女人，我還勸他再娶一個，他不但不聽反而打了我一頓。”

    “夠了，我知道你家庭幸福了。”謝隕星滿眼厭煩，“我垃圾，我變態(tài)，我不是人，總行了吧，你別說話了，我想靜靜。”

    “不成，你告訴我你要找的女人長什么樣，我?guī)湍阋黄鹂础！卑姿此f。

    “她的身材放人群里一眼就能認出來，你看到她你就知道是她了。”

    “身材火辣的美女，是吧。”白舜水說道，“有你白哥出馬，謝隕星，你等著好了，掘地三尺我也幫你把你家的小三找出來，不用太感謝我，不就一個女人。”

    “哦。”

    他們走過那架鋼琴邊上，鋼琴師的弦聲慢了一拍，謝隕星的腳步也隨之頓住。

    謝隕星瞥向鋼琴師，心頭莫名一動：“琴彈得很好聽。”

    鋼琴師背對著他們，未曾抬頭，額前發(fā)絲幾綹落下來，指尖音符倏然急促了起來，不過片刻，又恢復了原來的旋律。

    他們來得晚，端坐在餐桌的末尾。

    一條紅布從餐廳的那一端蓋住餐桌，一直延伸到大門，中間是雛菊、向日葵、玫瑰等各色鮮花，又擺滿純銀刀叉和大小酒杯，幾個侍者端著醒酒器，為兩邊帶著豬面具的客人們倒酒。

    穹頂上上掛著水晶耀眼的壁燈，散發(fā)柔和的光輝。

    一旁幾個客人在交談：“味道不錯，聽說是落魄貴族的后裔，只有七歲。”

    “那一定很嫩吧。”

    侍者為他們的酒杯里倒酒，被謝隕星婉拒了：“果汁，謝謝。”

    那瓶子里鮮紅色的液體傾入白舜水的酒杯里，白舜水恰好也渴了，端起酒杯欲飲下，忽地被謝隕星按住了杯盞。

    謝隕星不由分說奪了白舜水的杯子，白舜水說：“你干嘛！”

    謝隕星將那酒水用手指沾了點，擦在白紙上，紙巾洇出一道紅血絲，他神情凝重起來，將那酒液放在鼻尖嗅，但是并沒有腥氣，顏色也像尋常的紅葡萄酒。

    由于方才那個鋼琴師的話，謝隕星還處于心神不寧，猶豫道：“最好還是別喝了，我怕酒有問題，萬一不是酒是血呢。”

    液體色澤酒紅艷麗，說是血顏色挺像，但它確實沒有腥氣。

    “膽小鬼。”白舜水嘲笑道，“酒杯拿來，我花了一個金幣買的，你不吃就不吃，別來煩我，十萬塊一頓飯，可是花了我爸錢的。”

    謝隕星沉默。

    咝咝帶血的rou排被盛在雪白盤中送到他們面前，散發(fā)出馥郁微焦的香氣，勾人饞蟲，白舜水切了一塊rou，刀叉正送上嘴邊，謝隕星忽地伸手，打掉了他的筷子。

    那塊剛切好的rou啪嗒掉到灰撲撲的地里，不知是誰帶來的小貴賓犬一下子撲了過去，叼住那塊rou跑了，跑到一個貴婦的腳下，搖著尾巴邊嚼邊叫，貴婦摸了摸貴賓犬的頭，扔下小塊骨頭。

    白舜水火了，猛地站起來，攥著謝隕星衣領(lǐng)一把拉起：“你不吃就不吃，打翻我的盤子做什么，你有病啊，拿我的金幣，打翻我的盤子還恐嚇我，你是不是人啊。”

    他們引起的喧嘩不少，當即餐桌上的客人被驚動了，無數(shù)張一模一樣的豬臉面具轉(zhuǎn)了過來。

    侍者走上前來調(diào)解，謝隕星被攥著領(lǐng)子，雙腳騰空，余光里看到這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一幕，艱難地仰起頭，眼神示意白舜水。

    白舜水回過神來，注意到成為了眾人的焦點，手也松了，迫于陌生環(huán)境的壓力，向四周道歉道：“我們鬧著玩的，不好意思，你們繼續(xù)吃。”

    周圍的客人才轉(zhuǎn)過頭去。

    謝隕星抓著果汁杯，一蹶不振地靠上了椅背，眼睛卻直勾勾看著白舜水。

    白舜水見他像從前一樣一嚇就蔫，不覺得意洋洋，切了塊帶血絲的rou往嘴里送，邊嚼邊說：“謝隕星，你沒什么好狂的，這樣才像你嘛，你再動我食物，我當場就把你撕了。”

    只是那rou越嚼味道越怪，不像羊rou、牛rou、豬rou乃至白舜水知道的任何rou的一種。

    白舜水覺得可能是因為餓得太久味覺失聰了，舉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幫助下咽，鼓動的雙腮重復咀嚼的動作，酒液的味道莫名很熟悉……

    白舜水年幼時被歹徒綁架過，歹徒開著視頻威脅白正新，就是用刀割開他的肌膚，用杯子接住他的血，喂到孩子的嘴里。

    白舜水拿絲綢擦嘴的動作頓在了半空，臉孔血色盡失，顯得十分蒼白，猛然望向謝隕星。

    謝隕星靠著餐桌椅，維持那個姿勢盯著白舜水，黑發(fā)遮住點眼角，灰瞳低斂，卻擋不住隱隱發(fā)亮的瞳珠，他的唇無聲地動了，露出兩顆尖虎牙：“人rou。”

    白舜水手里的叉子陡然倒了下去。

    就在要碰到瓷地發(fā)出一聲脆響時，謝隕星穩(wěn)穩(wěn)接住了，拎放到桌子上，他的手指碰上嘴唇:“噓。”

    客人們已經(jīng)在食欲頂峰，不住地狼吞虎咽，吃得滿面油光，嘴唇鮮亮。而帶著狗的貴婦，手上的手套也來不及摘下，小巧的紅唇張張合合，如饕餮般大嚼著桌前美食。

    白舜水胃里一陣痙攣，險些干嘔，強忍著捂住嘴巴咽下那股惡心黏膩感。

    謝隕星從餐桌下握住白舜水的右臂，壓低聲音警告：“不要讓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是異類，我不想知道異類的后果是什么樣，我只想找到宋雨涵。”

    白舜水勉強點了點頭，可是聲音卻很虛：“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在你表情大變的時候確認下來的。”謝隕星說。

    “你。”

    “其實更早一點。”謝隕星說，“你相信嗎?音符是可以當代碼傳遞的，在我很小的時候，謝裴青教我的。”

    “謝裴青是誰?跟我們現(xiàn)在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是我舅舅謝忱生的兒子，也是我的表哥，確實有關(guān)系。”謝隕星說，“更早，在我們進入這里時，鋼琴師用他的音符告訴我，這里的客人，都食人。”

    白舜水想說這太扯了，可是除了相信，也別無他法，閉了下眼睛，費力壓抑喉嚨里的惡心：“cao，我要去廁所催吐一下。”

    陡然間，不知從哪傳來一道男中音，語氣帶著笑意：“下面一道盛宴，是由豬先生免費送給大家的，名為“叛徒”的生rou宴，為了讓rou的味道更為鮮嫩，這道菜將采用最原汁原味的用法，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侍者推著一輛小車朝他們走來。

    而車上赫然是一個渾身赤裸，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中年男性，還在奮力掙扎，被黑布蒙著的嘴里發(fā)出嘶吼聲。

    他們臉色俱是一變。

    卻聽到刀叉碰撞以及咽口水的聲音，饑腸轆轆的客人們兩眼放光，手中銀亮的尖刀指向新鮮活人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