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醫院實在悶得厲害,盡管這里冷氣供應的充足,也還是不如那個陰暗悶熱的地下室。那里住著一個人,我親愛的小清。 于是我逃走了,逃出了醫院,逃去見我想念的人。 我回到家,日子一天一天過著,一切都如往常,平凡而又幸福。 我們女兒肖意菡的生日也如期而至,這是一個如此美好的日子。 今天不是休息日,小清還需要上班,所以白天由我一個人帶著女兒。我第一次為她過生日,定不能單單說個生日快樂送個禮物就結束了。于是, 我將她從寄住的地方接過來,就帶著她去了游樂園。她歡樂地像個小傻子,在路上奔跑,大笑地奔跑。我含著笑注視著她,目不轉睛。雖然我也才十九歲,但現在看起來也該有個母親的樣子吧。 我決定把她接回來住,接回我和小清的家。因為她的一顰一笑都讓我想到小清,太像了。一樣的眼睛,一樣的笑容,一樣的梨窩。我在心里無比的慶幸,我看著她就像窺竊小清的童年,那份我缺失的小清的童年。 到了小清下班回家的時間,我和意菡也開始踏上回家的路。 “燁燁mama,這是什么?”路過一個賣棉花的鋪子時,意菡甜糯糯的聲音響起。 我聞聲低頭,看見她眼里透出的好奇,不禁噗嗤笑出聲,揉著她的腦袋,蹲下來逗她說“小傻子,沒吃過?” 她點點頭,眼里透出一絲自卑,我意識到我說錯了話,她這九歲年級也該開始懂事了。我慌張的安慰她“誒…那個 沒關系小傻子。mama給你買…這棉花糖可好吃了…壽星最大啊,你可別掉金豆。” 媽的宋燁,你連哄個孩子都不會, 我在心里罵著自己, 見她沒反應我又趕緊掏錢買了一個。 “小傻子來。” 她猶豫地接住,吃了進去。小孩子的情緒總是來的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就一點都不見剛才的那些情緒。 她拿著粉紅色的棉花糖,興沖沖地跑到我面前,然后再轉身,面向我,倒著行走。 “小傻子看前面,小心點。”我心里不自覺的擔心,畢竟我現在也是位母親了,可同時又覺得可愛的要命。 “不會的。mama在,我很安全的。”她咧開嘴說著,又跳了起來。 “嗡——”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我低頭拿出手機,是個陌生號碼,也許是個客戶。 我剛打算接聽,一聲清脆的童聲侵入我的耳中, “啊!”是女兒,她被一個男人撞倒在地上。 我趕忙跑過去扶起她,四處檢查起她的傷勢。 手搓破了皮。 不是很嚴重,但我心里尤其的不爽,我站起身抬頭想要教訓那人幾句。 可當我看清那個人的臉時,到嘴邊的話不由得全都咽了下去。 他是我的熟人,是流著和我同樣血的人——我的父親。 “爸。”我發出帶著顫抖與恐懼的聲音。 是的,我是害怕的,他與我就如老鷹與蛇——天敵。 我將手揣進褲子口袋,試圖隱藏我雙手的抖動。 他點頭“恩”的應了一聲,可視線是落在我身邊的女孩身上。我和小清的女兒被他盯著。 他盯著她,像饑餓的饞狼盯上小白兔,那噬人的眼神似乎要將她的皮活生生的剝去。 我太熟悉這樣的眼神了。這是即將墜入深淵的預兆。 “這個小孩…是誰?”他看向我,頓了頓“不能說謊啊,宋燁,你知道說謊的代價的。”語畢,他做出慈父的模樣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 惡心,但是我不敢甩開,我抖得更加嚴重,甚至到掩飾不了的地步。 “小清…的…女兒”我不敢在他面前耍半點巧,撒一點謊,他在我眼中與煉獄中的惡鬼分毫不差。 我看著他蹲下,將沾滿骯臟的手搭在小清女兒的肩膀上,不停地揉捏著。 再慢慢地緩緩地往下延伸,摸遍全身。這種場景我在熟悉不過了。 這是他計劃的開始。 我萬般不愿,換作別人,早該被我轟走。但他,面對著我面前這個男人,我不敢,我在心中千百遍地咒罵著自己的懦弱,可還是不敢做出任何動作。我始終是改變不了的。 良久,他起身,感受著我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對他的恐懼,他眼里閃過一絲戲謔和嘲笑,與他臉上慈祥溫和的笑容截然不同。 “宋燁,有空帶著這小姑娘來家坐坐。” “記住”不容拒絕。 我知道我的惡夢開始了。 回家后,我和小清給意菡慶祝完生日后,早早的睡了。 聽著她們平靜的呼吸聲,看著她們彼此相擁的身影以及嘴角殘留著的幸福的笑容,我無法入眠。 我愛著的兩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我僅有的愛著的兩個人,此刻正在我的身邊,我想讓這黑夜變得再長些。我怕到了天明,那些帶著面具假裝善良的惡鬼,會毫不留情地將她們從我身邊剝離。 我從小叛逆成性,喜歡糟蹋別人所喜歡的東西,我以為我不會有愛人。 但現在… 上帝,你能不能饒恕我一回,讓別人不來剝奪我此刻所愛著的人。 或者,讓我去保護她們。哪怕拼命,雖然我的命也不值錢,但… 但這也是我唯一一次,我虔誠至極地乞求您。 所以…所以,上帝,您能不能就勉強的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