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雖然嘴上不饒人，但第二天起床后，大概是因為精神并沒有完全恢復，兩個人從被鬧鈴叫起床，出門碰到各自助理，直到拍攝場地都沒交流半個字。

    導演和幾個副導演、比他們早到，眼袋或是浮腫或是發青，顯然沒有休息好。

    “你們來了？程成快去3號間上妝！賀言你過來一下。”導演喝了一口自己保溫杯里的冒著熱氣的濃茶，揮手安排著。

    劉文因為不放心這兩位大爺，這次親自來跟組。見兩人表面上似乎沒什么問題，稍稍松口氣。

    導演帶著編劇和化妝師跟何莫說了半天，最終決定眼睛不做過多修飾，也算節省時間，因為原本上一位演員的定妝照上，眉眼間裝束偏濃，何莫本身眼睛就不算小，倒是不需要化妝加大了。

    既然最常用的妝面定下來了，幾位劇組領導者商量之后，準備讓何莫先跟幾場幾乎沒什么臺詞的，適應一下。

    何莫扮演的“十九”平日里也不是天天跟在男主“魏成天”身邊，見客時的普通裝束就是他家普通侍衛的衣服，執行任務時則是昨天定下的神色護甲夜行套裝。

    程成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這個角色很適合何莫。

    即便劇中其他人的裝束妝容都精致細膩，可只化淡妝穿簡單布衣的何莫依舊能夠在鏡頭劃過他時抓住其他人的眼球。

    拍過一個場景后，導演看了兩遍回放就把眉頭皺起來。

    怎么說呢……雖然這演技沒問題、也不違和，可為什么這么看反而覺得其他人不太對勁了呢？？？

    蔣導歪著頭看第三遍時突然一拍大腿，把另一邊拍其他鏡頭的副導演招過來道：“來來，你看看這個?！?/br>
    副導演看過一遍后也像剛剛導演一樣皺起眉頭來，環境優美，男女主角感情到位，鏡頭感也不錯，妝容細致，臺詞準確，可掃到何莫之后……嘶。

    “老蔣，這個……這個賀言是不是太自然了一點？”副導演詢問道。

    蔣導咧咧嘴，點點頭。

    自然當然沒什么不好，這演得就好像這人真的是隨從一樣，可是男女主角太精致了，反被襯托的有些假。

    導演指揮何莫和女主在鏡頭前面隨便聊兩句，再一看，好么，不行不行，這妝容沒問題是沒問題，襯托的別人太假了就有問題了，得給他加妝。

    一翻收拾，竟然給他左眼周圍加了個燙傷妝，聽說是化妝師跟得上一個抗戰劇組剩下的，沒舍得扔，正好這時候用上，卸妝也方便，看上去倒是和女主相得益彰，也不會顯得過于自然了。

    為了趕時間接下來一個月時間，何莫幾乎把男配的日常戲趕完了，只剩下床戲那一部分和最后的死亡部分。

    程成這一個月雖然態度不算好，但也沒能太糟，日程緊，還需要補拍，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也就大年三十晚上放半天，初一放一天，而這兩天，何莫都在加班趕自己的單獨鏡頭，加上導演想要精益求精，根本沒什么精力讓他折騰何莫。

    這段程成早就想拍，可算輪到了。

    “好，第65場，A！”場記打板后。

    何莫穿著夜行衣從鏡頭外入場，穿過沒有關合的門，單膝跪在程成面前，低頭。

    男主“魏成天”對女主“祁漣月”的感情是極其復雜的，剛剛本來已經三次想要收回暗殺女主的命令，卻因為糾結和其他事情打擾，沒最終下達，他只能暗暗希望“十九”失敗，沒有找到女主，或者女主被其他人救了。

    “主上?！笔诺椭^沉聲道。

    魏成天轉過身，發現十九身邊空無一物，顯然是沒有成功，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氣，語速比往常緩慢道：“漣月的人頭呢？”

    “回主上，十九未能完成任務，請主上處罰?！?/br>
    攝像頭從后方拍著魏成天的背影，他的手在身后一會兒握拳一會兒張開，似乎在掩飾自己的復雜心情，實際上是程成特別想借此機會打何莫一頓出氣但他必須壓著，而且肯定不能笑出聲。

    “任務因何故未能完成？”他背著手從自己坐著的地上慢慢走下去，走過跪在地上的十九身邊，問道。

    “……?！币欢坞y捱的沉默后，十九還是說了實話，“屬下見……見到漣月小姐后不忍下手，故而未能完成任務?！?/br>
    因其他人的原因失敗，那作為主子還能理解，這種明目張膽的違抗命令就過于挑戰一個王的底線了，魏天成怒了。

    他猛地轉身，拔出身側的佩劍握在手中，緩緩走回來，眼里的不滿幾乎能噴出來。

    “你再說一遍？”他說話的聲音有些抖，這種抖就連導演也沒想到。

    劉文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悄悄往前擠到了最前排，以防萬一發生什么不對，就第一時間沖過去。

    “十九違抗主上命令，該死?！焙文穆曇袈犐先ニ坪踝兓淮?，但他其實入戲了，只要把這個主上套在羅海身上，他就能立刻入戲，每一處細微的變動，都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劍尖猛地被程成插入他兩腿之間的空地上，周圍的劇組成員都嚇了一跳，這一幕不是劇本上安排好的！上一次拍攝時也沒這個動作啊！但是導演沒有喊停，因為這時候雙方情緒并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他想看看，這兩個人能夠往后演成什么樣。

    程成把劍狠狠插在地面上以后，一手拄著劍柄，蹲下身來，看著何莫問：“十九，護衛之中我待你不薄，你便是如此報答我的？”這一句臺詞中沒有！

    何莫緩緩抬起頭來。

    導演瘋狂招呼攝像拉鏡頭。

    他看著程成，幾乎把對方當做羅海，但還沒完全喪失理智，他抬手取下面罩，垂下眼皮，雙手恭敬的把那面罩放在一邊，接著取下胸甲，同樣放在一邊，兩只手輕輕按在那柄劍的兩邊，膝蓋往后蹭了半步，對著程成拜下去。

    那柄劍就貼在他脖子上，只需魏天成把劍拔出時稍稍偏一些，就能殺了他。

    他在求死。

    雖然一句話沒說，卻可以讓所有人感受到這股死士的心情。

    程成的手握在劍柄上，許久，才松開。

    “好，很好，十九，十九，風月樓近日似乎有叛黨消息，你去那樓中做個小倌為我打探打探消息?！边@句話是原本的臺詞，媽呀這兩個人總算沒忘記還在演戲，剛才導演差點以為程成要殺了賀言呢。

    但沒等導演高興，程成的“魏天成”一把揪起十九的發髻來，劍刃幾乎只差毫厘便能挨到他的脖子（當然，這劍沒有開刃），讓他的臉抬起來對著自己，道：“好不好？”

    這話音柔和配著他一般在陰影中的面龐顯得格外陰冷，令人膽寒。

    “……?！焙文陌l套貼的結實，但似乎也有些松動了，他輕輕抿抿嘴唇，睜開眼睛看著對方，原本平著按在地上的手指一根根稍稍卷曲起來，用力到發白。

    “十九明白，謝主上……不殺之恩?！彼鲋弊樱嗌难芤琅f貼近著那冰冷的寶劍，看上去鏡頭沖擊力很強。

    魏天成微微放開他，冷哼兩聲，接著頭也不回的大步踏出門去。

    導演還沒喊停，吩咐鏡頭繼續對著賀言。

    十九在魏天成離開后，后背稍稍拱起來，整個人跪坐下去，用頭輕輕抵住劍格，說道：“好。”

    “好，卡?。。　?/br>
    所有在場的劇務攝影燈光收音加上其他演員都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始鼓掌，劉文抱著早就準備好的大衣過去把何莫小心的從那把劍邊上拉開，才給他披上大衣，塞進一個暖水瓶。

    “演得好?。?！賀言，以后誰要是說你是偶像劇演員我第一個不同意！那個程成呢？人呢，隨便改臺詞，把人給我找過來，讓我來夸夸他?。　笔Y導高興的嘴巴都合不攏，一個勁在何莫旁邊轉，讓他分分鐘出了戲。

    原本劇情應該是十九自己離開，沒想到魏天成自己跑了。

    程成也沒想到，何莫演技能這么牛，牛到把他拉入戲，讓他沒舍得打他，也沒舍得做什么，只看他的眼睛，就什么都沒舍得做。這和他原本設想的至少借機打他兩巴掌完全不一樣??！

    程成穿著戲裝躲在一個角落瘋狂的握拳，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戲裝單薄，為了外形好看，里面根本套不了什么厚衣服，外面微微飄雪，程成很快“冷”靜下來，才回去。沒想到導演因為剛才那一幕一遍過，想要趁著這股勁讓何莫把床戲拍了。

    何莫面無表情的穿著翠綠色的衣衫，和幾個姹紫嫣紅的小倌站在一起，格外醒目，立刻被一個有身份的嫖客盯上，鏡頭轉下一幕，已經是何莫雙手被綁在床頭的模樣了，為了過審，下身私密處肯定是不能露出來的，但男孩子上身露個點可不算暴露。

    幾個口紅和特殊彩筆制造出的印子零散分布在何莫敞開的胸前，他的rutou顏色不深，倒也好上色，用口紅微微一抹，便紅潤起來，翠綠色的抽衫配著燈光，襯得他的皮膚更加白皙，演對手戲的大叔特意找了個不耐看的，是攝影師客串，看了何莫的裝備后有些口干舌燥，正在瘋狂喝水。

    程成覺得自己不應該待在這圍觀了，但他的腿挪不開?。。∷X得自己不對勁！

    這一場很快開拍。

    雖然拍床戲必須要清場，但男主顯然不算閑雜人等，清場時，劇務根本沒理他。

    程成滿眼都是何莫的脖子、何莫的唇、何莫的胸和那上面的印記，那微微挺立的rutou甚至那入戲卷曲的腳趾。

    ……完了。

    程成覺得自己好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