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暗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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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廿一而言,這座私院不過是用來睡覺修整的地方。雖然只是一個半大小院,但在念長橋的吩咐下,里里外外無一不是叫人細致打理過的。 只是廿一厭惡外人進出自己的地方,前腳念長橋派來一隊侍從后腳就讓廿一從院里趕了出去。 以至于園中那些奇花異草不久便早早枯死成了閑花野草的養料,而屋內那些精巧貴重的古玩擺件也全叫灰給吃了。 然如今卻大大不同了,原一丁的到來讓從來都不在意這些細節的廿一緊張,并羞于展露自己過去邋遢的黑歷史。 第一日廿一還能叫原一丁在自己的主屋尚能使用的床上湊合一夜,可總不能讓自己的救命恩人全天都待在床上不是? 于是當天夜里,廿一便偷偷將其他幾間屋子迅速的清掃了一遍。第二天一早便像小旋風一般,將園丁存放在庫房的農具順走了大半。 得虧當初念長橋因為顧及到廿一不愛與人相處的個性,專門叫人在他院內打了一口井,否則廿一怕是要去琢磨怎么在自家救命恩人睡醒之前搬來一口方便使用的水井了。 而一早料到廿一會手忙腳亂的念長橋當然不忘吩咐了幾個侍從去服侍原一丁的日常,只是這幾人才帶著東西到了廿一的院子,就被人黑著臉趕了出去。 當然,那些日常會用到的物件倒是全留了下來。 所以當原一丁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又一次體會到了當日在客棧受到的那份驚嚇。 這幾日雖快立夏了,天氣卻還是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涼意。廿一怕冷著原一丁,便將門窗全部關上不給屋外冷風一絲機會。以至于屋外天都大亮了,屋內卻還是昏暗一片。 原一丁一睜眼,便看到那黑呼呼的一個人影逆著光站在自己床頭。原一丁心猛地一跳,正要反應卻發現站在床頭的不是別人,正是廿一。 和那日在客棧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廿一捧著一身新衣,不言不語的站在床邊。 原一丁拍了拍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臟嘆了口氣:“廿大哥,你再這么下去我遲早給你嚇死在床上。” 廿一捧著一副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了半天都沒想通自己是怎么嚇到了自己的小恩人。 “我燒了熱水浸了帕子,井水太冷,我怕原弟你用不慣。”廿一將手上的衣服暫遞過去,轉身從架子上取了溫熱的帕子送到原一丁臉邊,全然一副小丫鬟幫少爺擦臉的架勢。 “別別!廿大哥我自己來就行。”原一丁穿著一身單薄的褻衣從被子里翻起身,哪知這天氣是真的冷,他才鉆出來就冷的一顫。 瞬間屈服于冷空氣的原一丁最后還是乖乖的接下了廿一手中的熱帕子擦起臉來,倒是廿一一刻不閑的拿過外衣為他披上,而后目不斜視的垂著頭為原一丁系緊了褻衣松垮的衣領。 “這幾日天涼,原弟若覺得冷,我晚點再送一床被褥來。” 原一丁哭笑不得的看著幫自己穿衣服的廿一,打起趣來:“廿大哥我再和你多相處些日子,怕是要退化成連衣服都不會穿廢人了。” 可當原一丁撿起床上的衣服后他發現,今天廿一送來的衣服他還真的不會穿。那東一片布西一條帶的,原一丁原地比劃了半天后終于投降了。 “這是短衣,雖不好看但方便行動。”廿一耐心的為原一丁穿上衣服綁腿和腰帶,“昨日你說想收拾院子,我就尋了些工具來,放在院子里。” 終于收拾好行頭,原一丁便和廿一開始了他們的除草大計。 于是乎,平日要么外出找人切磋武藝,要么窩在私院中練武的回溯樓響當當的武癡二把手,如今再屋里待到日上三竿不說,一出門就蹲在院子邊上的雜草從前一言不發的拔草翻地。 暗處巡邏一個護衛看到這場景的瞬間就從墻頭上一頭栽了下來,起初他還想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敢跑到廿一的私院里拔草,可當他沖進院子發現那就是正主的時候,整個人都恨不得跪在地上以頭搶地了。 “哪隊,幾位。”廿一黑著臉想是不是他不在這幾天底下的人都太松懈了,巡邏都能從墻頭滾下來,練了那么多年的功夫全練到狗肚子里了嗎? “五字隊,第六位。”名號為五六的護衛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只怕眼前這位一個不開心讓自己滾回外樓回爐重煉。 “鐵掌的人?回去,自己領……” “廿大哥?你有朋友過來?”才從井里打了水的原一丁吃力的拎著水桶走過來,“怎么一身的土?” “回公子,是屬下不小心絆倒了。”五六到底是個機靈人,眼下可不敢再招惹廿一,只想快點溜了領完罰好滾出自家二把手的視線。 “擦擦吧,你是來找廿大哥有事嗎?需要我回避一下?”原一丁看眼前這人一身泥土,也沒多想就將自己剛剛用過的帕子打濕后遞了過去。 “不用!”廿一趕忙攔住原一丁,內心飛快的糾結了一下后才別扭的說,“他沒事找我,只是熟人恰巧路過……想進來幫我們忙,對吧?” 五六頂著廿一殺人的目光都快哭出來了,想他可是回溯樓里有名有姓拍的是字號的暗衛,每天定時定點巡查自家勢力范圍內有沒有什么風吹草動。怎么到廿一嘴里就成了個順便路過想要幫忙卻不小心摔一身泥的熱心小傻逼了呢? 可就算五六心里再怎么瘋狂吐槽,面對廿一也只能乖巧聽話的點頭稱是。 于是,堂堂回溯樓五字隊前十位的高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鐵掌親徒,此時只能抖得和只剛出殼的小鵪鶉用自己那雙能碎石斷鐵的手在院子里除雜早。 五六一邊思考這些雜草到底怎么礙著后面那位瘟神的眼了,一邊祈禱交班的同伴來的晚一點在晚一點。否則叫那群損友看到自己這副樣子,那他的臉還要不要了? 不過倒霉歸倒霉,對別人言聽計從甚至有些討好的廿一,五六卻是頭一次見到。也不知道那個看上去臉嫩的小公子是什么來頭,要說他和廿一是樓主和離公子那關系……卻又不大像。 “廿一你好大的架子啊,五六可是五字隊里最得鐵掌真傳的,你叫他在這里幫你拔草?叫他師傅知道了還不生吞了你?”不知在暗處看了多久笑話的念長橋握著扇子笑吟吟的晃進了廿一的院子。 五六連忙起身想要行禮,念長橋卻擺擺手。 “我今天來是送東西來的。”說著念長橋晃了晃手里拎著食盒和酒壇,“前兩日一直忙樓里的事情,沒好好招待原小公子,今日特地帶了些好酒好菜,不知道原小公子可賞我這個臉?” 原一丁從沒遇到過念長橋這么自來熟的人,說的近了覺得別扭,說的疏遠了又覺得失禮。他下意識的看向廿一,見他點頭才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下了食盒和酒壇在一旁老樹下的石桌上擺開。 “他倒是纏你。”念長橋在原一丁收拾碗筷的時候用只有廿一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像只小雞崽兒和老母雞。” 廿一不說話,只是暗地里搗了念長橋一拐,疼的念長橋臉都扭曲了一下。 “廿大哥?你院子的碗筷放在哪里?”原一丁忽然回頭問,“盒子里少了一副。” “少了?不是三副……”念長橋話才出口,便想起還蹲在雜草前面的五六,“罷了,廿一院子里鮮少開火,怕是那些餐廚用具也沒人敢來給他備。” 說罷,念長橋手中的烏鐵扇啪的一聲展開離手而去,如一只兇猛的大鳥一般削下一截粗壯是樹枝后乖乖回到了他的手中。 廿一將樹枝拋給五六后說:“擇日不如撞日,五六你不如在我們前面露上一手,讓廿一看看你比你師父還差上多少?別忘了,當年你師父鐵掌老道可是慘敗在他手上后才歸順我回溯樓的。” 五六被自家樓主這番話說起又氣又笑,不過不可否認廿一確實是武學奇才,就連他師父也常在他耳邊念叨。 如此,五六沉下心來將內力附與雙手,不消一會功夫便把那粗木削出一副碗碟長筷的模樣,直把原一丁看呆了眼。 五六恭恭敬敬的將木碗遞給廿一,廿一拿在手里掂量了兩下。 “剛勁有余,柔韌不足。”說罷便將碗拋回給了五六,“比你師傅還差遠了。” 五六有些不服氣,可當他發現剛才帶略有粗糙的木碗此時摸上去竟然光滑無比時,整個人都驚的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現在碗筷也夠了,總該開飯了吧?” 念長橋半點不見方才的客氣,一撩衣袍就先挑了個好座便招呼著其他幾人喝酒吃菜。廿一有意將原一丁和念長橋隔開,卻在五六戰戰赫赫的坐在原一丁另一側僅剩的石凳上后,眼中射出了警告的厲光。 原一丁起初還有些有些縮手縮腳,但到底是禁不住美味和念長橋的熱情。酒過三巡,便也漸漸放的開了起來。 念長橋又是個好玩跳脫的主,哄著原一丁與那莫名其妙被牽扯進來的五六多喝了幾杯,便拎著空酒壇拉著兩人要去鐵掌道人栽的果園那邊偷果子挖酒。 原一丁半醉著啃了幾個搬書的桃兒,吃著酸甜解救便放開了手腳爬上樹去摘果子,兜了滿滿一兜后湊到廿一旁邊獻寶似的往他手里塞。 廿一聞著原一丁身上摻著酒氣的果香,被誘惑了一般就著原一丁是手咬了一口桃。唇舌間炸出的果汁香到了骨子里,而他心里登時像是被小貓尾巴撓過一樣又軟又癢。 而那廂的五六,正禁不住自家樓主的攛掇把師傅鐵掌道人藏酒的地方給說漏了嘴。等他迷迷糊糊的和念長橋將師傅的家底刨了個遍后,就同念長橋坐在一圈酒壇中,一邊紅著眼打著嗝抽抽搭搭的哭說偷了師父要挨打,一邊將手里的酒壇喝了個底朝天。 念長橋本還悠哉哉的品著酒偷瞄著情竇初開的廿一,哪料瞥見了氣沖沖的飛奔過來的鐵掌道人,連忙拎起身邊的小醉鬼五六招呼了一聲廿一便往院子外跑。 原一丁被廿一抱起來踏著輕功往外跑,懷里抱著的桃跑了一路掉了一路。 被甩在最后的鐵掌道人氣的胡子都直了,可想這鬧得一陣雞飛狗跳卻還是叫那偷酒賊溜了個干凈。 “秋長,前面怎么那般吵鬧?”離合這日才算是從前日那場歡愛中恢復了些力氣,可那天夜里在湖中看到的東西卻一直烙印在他心上久久揮散不開。 離合本想是出來透口氣,卻又不愿往靠近湖的方向走,不覺中竟順著小道逛到了果林附近。 被喚作秋長的侍女遙遙看了一眼后與路過的幾個巡守問了幾句。 “離公子,那是樓主在和下屬們鬧著玩呢。可是要奴婢去向樓主……” “不必!我累了,回去吧。”還不想面對念長橋的離合有些后怕的打斷了侍女的話,正要轉身離開,卻正巧看見廿一抱著一個有著古怪短發的面生青年從樹間掠過。 “那是廿副樓主?樓主不是說他受了重傷嗎?”離合干著嗓子不可置信的 問道,“他懷里那人是誰?” 秋長垂眸冷淡的回答:“離公子,副樓主的事情不是我們這等旁人能多嘴的。若公子好奇,不如改日直接問樓主吧。” 離合垂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在原地站了半晌后轉身往自己住的小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