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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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上一次借由靈脈的力量,這次由詩人的魔力所觸發的追蹤傳送魔法讓原一丁真正體驗到什么叫做空間被擠壓撕裂的痛苦。 不過這種痛苦只有短短一瞬間,之后詩人便以自己的魔力形成的屏障將兩人一同保護起來。盡管隱約還有些令人難受的壓迫感,但比起剛開始那種痛苦的體驗來說,已經好很多了。 “到了。”詩人低聲提醒,而原一丁也敏銳的察覺到周身那股揮之不去的壓迫感瞬間消失。 原一丁睜開眼有些尷尬的推開詩人,卻在看清周圍的景象后陷入了震驚的沉默。 遮天蔽日的巨樹遮擋了大部分溫暖和煦的陽光,重重疊疊的枝葉與其說是屏障,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巨大牢籠的檻欄。而原一丁和詩人所處的地方,正是被這一圈巨樹所環繞的中心。 他們腳下是一座被藤蔓與巨木簇擁而起的高臺,高臺之下則是以此為中心密密麻麻的匍匐著千千萬萬青灰色的人形石俑。乍一看去仿佛這座高塔便是以這些人形石俑堆砌而成一般,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說不出的沉沉死氣和窒息的壓抑。 這千千萬萬的石俑仿佛在祭拜什么一樣,雖然身體虔誠的跪伏在地上,雙手卻高高舉起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在頭頂上方緊緊合十。 原一丁先是被周圍這般異常的場景嚇得說不出話,可隨后很快就發現,這些匍匐的石俑雖然擺著相同的姿勢,但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細看下來竟然沒有一尊石俑是完全相同的。 發現這一點的原一丁突然汗毛直立,不自覺的就往后退開幾步想離那些詭異的石俑遠一點。 “這里是巨森沼澤中心,是暗精靈一族避世之后的棲息地,這座高臺是他們用來祭祀的神臺。”詩人兀自走上前,俯視著下面圍繞著高臺跪拜的石俑,“這些不是石俑……而是暗精靈一族的族人。” 詩人低聲說著,循著高臺后由藤蔓結成的階梯向下走去。原一丁聽到詩人的話后頓時頭皮都麻了,他跟在詩人身后小心翼翼的避開沿途的石俑,生怕某一尊石俑突然活過來伸出手拽住他。 “你口中的那個同伴,是那位傳說中的惡魔嗎。”詩人突然停下腳步冷不丁的開口。 原一丁一驚,腳下一沒注意便踩空了一階。好在詩人出手扶了一把,原一丁這才避免滾下這陡長階梯的慘狀。 原一丁站穩后連忙與詩人拉開了距離,他目光不定的看著面前被斬斷了雙角的吟游詩人,不確定詩人對金先生到底是什么態度。 “已經到這種地步了,你沒有必要……也瞞不住我的。”盡管詩人面色如常并沒有表現出過多情緒,但原一丁依舊能從他的明顯高昂的語氣中聽出一絲壓抑的味道。 既像是在控制著自己的怒火,又像是強忍著自己的悲傷。 “既然你都猜到了,為什么還要向我求證。”原一丁避開那雙蘊含著莫名沉重情愫的雙眼,別開頭強作鎮定的說。他包里的兔鳥像是感覺到了主人的不安,一直努力的想把頭從里面探出來,卻被原一丁強硬的按在包里。 詩人沉默了一會,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卻一句都說不出來似的。好一陣后,他才突然低笑出聲,語氣中帶著一絲令人不悅的冷笑。 “也是……祭獻一整個種族的生命力施行禁忌之術都無法控制的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聽到禁術這兩個字,原一丁突然想起初原曾經告訴他的——如果想用禁術召喚并控制什么人,那必須要祭獻出與其相當的力量才能成功施行。 “你是說這暗精靈是被當做了施行禁術的祭品?!”當然原一丁也沒錯過詩人口中最后那幾個字,“但金先生沒有被控制對不對?長夜城的事情也不是他做的對不對!?” “呵,你倒是對他上心。”詩人拉低了帽檐,掩去了臉上大部分表情,“沒錯,長夜城的事情并非出自他手,但也和他脫不開關系。暗精靈一族的力量不夠,那個想要控制惡魔的人需要更多的力量來加強禁術的控制力。長夜城,只怕是第二個巨森沼澤,只是那里的人并不如這些愚蠢的精靈心甘情愿的雙手奉上自己的生命……” 詩人話音稍落,祭壇下方便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仿佛有什么東西即將從下面破土而出一般,整座祭壇都在搖晃。不少石俑也在這陣劇烈的晃動中從高出滾落,如一塊普通的石頭一般摔的四分五裂。 詩人見勢不對,忙一手圈住原一丁另一手在懷中的琴弦上揮出一串音符倏地騰空而起。 “果然在這里……” 混亂中原一丁隱約聽到這么一句,隨后便被眼前發生的事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只見他們方才還站立過的祭壇在地震之中突然裂開崩塌,連帶著四周那些由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所化成的石俑一起塌陷而下。 碎裂的石頭宛如破碎的骸骨,又如雪崩時那一層層雪浪向下涌去。 而塌陷的祭壇之下,一頭面目猙獰的巨獸正蟄伏在層層鎖鏈和黑暗之中。 巨大的翅膀和獸尾被堅固的鎖鏈勒入血rou露出森森白骨,遍布著青黑鱗片的四肢被巖石緊緊束縛。原一丁瞇眼細看才發現,那些困住巨獸四肢的巖石根本就是由一尊一尊的石俑所鑄成。那些攀附在巨獸四肢的石俑面目栩栩如生,或痛苦或悲壯,卻無一不牢牢的聚在一起緊緊鎖住巨獸行動。 許是因為受傷的巨獸養回了些許精力,而原一丁和詩人不湊巧的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在這里,巨獸那雙緊閉的眼睛在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后忽然睜開。 巨大的金色獸瞳直直撞上被詩人抱在懷中的原一丁,其中帶著原一丁不曾看過的掙扎和痛苦。 只是短短那么一瞬,原一丁就可以確信,眼前這頭被折磨的巨獸正是自己的金先生。 而金先生也認出了他。 “金先生!!”原一丁大喊出聲。 詩人在看到祭壇下那頭巨獸后便知曉了對方的身份,他本還在想如何讓這頭獸化的惡魔冷靜下來,卻突然感覺到背后襲來一到冷風。詩人飛快的避過,這才發現那竟然是一支附著著腐蝕魔法的箭矢。 偷襲者的魔法太過陰狠角度也十分刁鉆,帶著原一丁浮在空中的詩人根本就是一個活生生的靶子。起先還能險險躲開幾次,可帶著原一丁的他根本無法全心應對。 “祈禱你的金先生還有一絲理智不生吞了你吧。” 原一丁只聽到這么一句,便看到詩人把手中什么閃著刺眼光芒的東西打進他胸口,而后便一把將他拋向崩毀的祭壇下的那頭巨獸。 從高出墜落的失重感讓原一丁差一點尖叫出聲,可當他看到金先生掙開那鎖住自己四肢的石俑,不顧勒入骨rou的鎖鏈張開雙翼想要接住他的時候,原一丁出奇的冷靜了下來。 盡管體內沒有充足的魔力,但原一丁還是努力想起了當初金先生交給他的漂浮術。這魔力不足的漂浮術雖然沒有讓原一丁安全的飄在空中,但多少還是減緩了他下墜的勢頭。 原一丁最后毫無意外的落在了金先生遍布著傷口的翅膀上,盡管原一丁多少還是有些腿軟,但當他看到金先生身上血淋淋的傷口時,他還是飛快的從金先生的獸身上爬了下來。 許久不見了,原一丁一見到金先生便想到這接連幾日遇到的事,心里只覺得又是委屈又是難過。 巨獸像是察覺了原一丁情緒,想要貼近安慰,卻在看到自己猙獰的獸爪和巨大的身形后不知從何下手,只能趴在原地低下頭用鼻尖小心翼翼的磨蹭著原一丁的臉。 干燥的鼻尖呼出的熱氣掃在原一丁臉上,此刻原一丁只覺得他的金先生變成獸身后笨拙了起來,可依舊是那么溫柔。 “金先生,你不知道我這幾天多想你……”原一丁張開手臂擁住那比自己大出幾倍的獸首,像個被欺負的狠了的孩自一樣委屈,“我才出來找你就落在了長夜城,后來還有人說我會召來毀滅,想殺了我……” “金先生,我們回塔里好不好?或者你跟我去我的世界,我們別在這里了……” 才說了沒幾句,原一丁的眼眶就濕了起來。金先生只覺得鼻尖傳來一絲冰冰涼涼的觸感,而后一股清冽而綿長的魔力便從鼻尖開始侵入他混亂了多日的腦海。 就像一束沖出迷霧的光,又是一股混沌中的清風。金先生只覺得自己體內咆哮翻涌的力量瞬間被安撫,不再需要像前幾天那樣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勉強控制忍耐。 而等他回過神來時,他竟漸漸從獸身勉強恢復了人形。盡管獸角與背后的雙翼獸尾無法收回,但此時他已經不用擔心自己過分巨大尖銳的雙手會傷害到眼前的青年了。 金先生不可置信的看著還掛在原一丁臉上的眼淚,但心中即便有再多的疑問和不解,此時也都沒有他想做的事情重要。 這樣想著,金先生毫不猶豫伸出雙臂將原一丁緊緊擁入懷中,盡管他身上仍然纏繞著厚重的鎖鏈。 “你怎么不走呢。”金先生的嗓音有些顫抖,那雙尚未褪去鱗片的雙手仿佛想將青年揉碎在自己懷中一樣,“明明門都在你面前了,你為什么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