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第一天。

    教五樓底下人頭攢動，大家紛紛在公告欄上的分班表上搜尋著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道學校到底抽的什么風，高三非要把班級打散了重新分。”

    說話的人是何暮的基友兼發小申文翰，兩個人可以說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就是啊，你說咋倆能不能分到一個班啊？”何暮拉緊書包帶子在人潮外蹦跶著，等扭過頭時，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

    “何暮！我們還是一個班！”短短幾秒，申文翰已經憑借自己的身形優勢擠到了前列，周圍的人敢怒不敢言。

    兩人隨即拉著行李箱上了樓。學校尊崇自覺式教學，假期全部按照國家標準放假，他們滿滿一箱子全部都是自己或者家教老師布置的教輔資料。

    學校將教五樓新翻修了一遍，整個高三部沒有多少人，也就沒有安裝電梯，兩人爬上三樓時，已是氣喘吁吁了。

    “草，累死我了，下回不找那個老師補課了，真是磨人。”申文翰擦著額角的汗，后悔為什么今天為什么穿了黑色的T。

    班里十分嘈雜，大家都在將書放進自己的課桌里，講臺上的多媒體已經打開了，黑板上是一張座位表。

    “好家伙，蕭良那個孫子也在我們班”申文翰在最后一排，三百多度的近視讓他不得不將眼角上提，這讓他看起來像個外星人。

    “在哪兒呢？”何暮抻長了脖子四處張望，蕭良是何暮的同桌，班主任換座位不換同桌，導致兩個人當了長達兩年的同桌，其間起過多次沖突，不過這并不妨礙兩人成為基友，他立即看向黑板祈禱自己新學期也能夠換一個新同桌。

    “池與......”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名字，應該是其他班的。

    何暮拖著白色的大箱子艱難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個穿著白色套頭衫的男孩正趴在桌子上睡覺，臉被棒球帽擋的嚴嚴實實的。

    課桌上也沒有幾本書，幾乎還都是全新的，估摸著應該是個混子。

    “這么吵都睡得著”他一邊將書從行李箱里塞進桌子里，一邊嘟囔著。

    “叮鈴鈴......”早上八點的鈴聲準時響了起來，班主任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到了講臺上。

    何暮仔細打量著他的新班主任，即便是在大熱天也是全套的西裝，頭發用發膠固定在一邊呈三七分，油光锃亮。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新班主任，姓李，高三時間緊我也不多說什么廢話了......”

    果然不出何暮所料，他剛剛說完這句話，就開始對自己過往的“功績”長篇累牘，什么升學率多少多少，往屆帶的高三又多少人上了重本線，何暮幾乎都要聽得睡著了。

    他看向周圍，大家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生物鐘都還沒有調整過來，談何聽課。

    “下面我把你們上學期的試卷發下去，雖然距離上學期期末考試已經過去了一個暑假，還是要把以前的知識撿起來，念到名字的一個一個上來拿”

    何暮早就知道自己的分數了，試卷發下來的時候并沒有多驚訝，他的成績一直在班上的中上游徘徊。

    “池與，池與是哪位同學？”班主任重復了好幾遍，班上同學都面面相覷，扭頭望著附近的人。

    何暮感覺要是再不叫醒他，自己第一天就能成為班上的焦點了，于是硬著頭皮輕輕推了一下身邊的人，輕聲說道，

    “喂，醒醒，同學，該上去拿試卷了”

    男孩終于肯把臉露出來了，竟然是那天夜里一模一樣的臉！

    “你——”何暮愣怔，對方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淡淡說了句，“多謝”

    然后邁著慵懶的步伐上去拿下了試卷，即便是遮住了頭頂，那流暢的下頜線和挺拔削瘦的身型也吸引了眾多女生的目光。

    他回到座位上后，將試卷隨意攤在了桌上，打開水杯喝了口水。

    在池與仰頭的瞬間，何暮瞥見了他試卷上的分數——148！

    他忍著沖動才沒有叫出聲來，難怪剛才班主任一點不耐煩的樣子都沒有，甚至還抻著頭，一臉期待。

    何暮倒吸了一口氣，對方在他眼中的形象瞬間高大威猛了起來

    “同學，你怎么厲害啊，我以前為什么都沒聽說過你啊？”他巴巴兒地湊上去。

    池與被吵醒后，整個人還是處于呆滯狀態，若是平時他不會這樣虛弱，只是經歷了昨晚的事以后，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

    何暮以為人家是不屑于理會自己，本著阿Q精神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同學？同學？”

    “啊，啊？”池與這才回過神，“什么？”

    合著是在發呆啊，何暮這才舒了口氣，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池與翻了一下卷子，“嗯，沒什么，之前是省奧數競賽隊的”

    “我去......”看來真的是遇到大神了，何暮心里泛起了一點漣漪，基本上這種情況的就是妥妥的保送。

    學校作為市重點高中，每年都有好幾個保送名額，然而每年的競爭就和神仙打架一樣，僧多粥少。

    “嗡嗡嗡——”大課間的時候，何暮的手機響了起來，學校由很多住校生，為了保證安全，對于帶手機的學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是公然在上課或者考試的時候用手機就行。

    【申文翰：中午去展園路的綠茶餐廳吃飯？】

    何暮回了一個“OK”。綠茶餐廳是他們錢包充足的時候最喜歡去的餐廳，因川菜而聞名，價格還非常實惠，頗受大眾好評。

    走讀生中午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可以回家吃飯休息，由于是第一天，這棟樓還沒有安電梯，整個樓梯堵得就像網盤的下載進度條，一點一點向下挪動。

    “嘶——我肚子怎么這么疼啊”申文翰同何暮并肩下樓的時候，忽然感覺肚子一陣絞痛，忍不住彎下腰。

    何暮及時攙住了他，“怎么了，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應該是，你們先去餐廳點菜吧，我要先去衛生間”兩人正好移動到了拐角，申文翰立即竄進了一旁的廁所。

    綠茶餐廳位于商場的五樓，他還未走近，門口的等位區幾乎全部都是人，還有服務員滿臉堆笑地給這群人遞上西瓜和茶水。

    何暮心里暗叫不好，走近收銀臺問道，“您好，請問現在前面等位的還有幾桌？”

    “還有28桌”

    該死！忘了今天是周末了，何暮強堆笑臉又問了句，“那這么多要等多久啊？”

    “大約要等一個小時左右，可以現在一邊等位哦～”收銀員指了指一邊的座椅，雖然一個座位都不剩了。

    何暮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厚臉皮開始求情，“能不能通融一下啊，我哥們今天過生日，我們是附近一中的學生......”

    服務員仍舊是那一副標準的笑容，“對不起先生，我們為了保證公平要嚴格按照等位制度進行”

    與此同時，一旁的電子喇叭開始播報等位進度：“請B14前來就餐區，請B14前來就餐區......”

    “你好，我是B14號”

    何暮的背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扭過頭，不正是自己的新同桌嗎？

    “誒？你也來這兒吃飯嗎？”何暮問道。

    池與禮節性地打了個招呼，“你好”

    “小jiejie，真的，我——”

    “對不起先生，這是我們餐廳的規定，如果不遵循，我會被扣工資的”

    何暮還欲上前求情，沒說完就又被服務員給打斷了，她對著身后的池與說道，“先生，請把你的等位票給我，我好幫你安排座位”

    池與將紙條遞給她，附身在何暮耳邊，“有時候，被拒絕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何暮匪夷所思地望著他，沒等他回復，池與就按照服務員的索引走了進去，消失在了拐彎處。

    他只好沮喪地低下頭，掏出手機告訴基友這個不幸的消息，結果手機在拿出來的瞬間閃爍了兩秒鐘就熄屏了。

    手機沒電了。

    真是屋漏偏風連陰雨，怕申文翰找不到自己，何暮索性排上了號，萬一就走了狗屎運呢？

    “奇怪，申文翰怎么還不來......”何暮啃著西瓜，頭還不時亂晃悠，始終沒能在電梯口看見申文翰的身影。

    “你好，請問你是C47嗎？”

    “啊，是。”何暮差點兒被西瓜籽給噎著。

    服務員關上了擴音器，小聲說道，“我們正好有一桌的是空的，請您去里面的6號桌”

    原來走狗屎運這種事是真實存在的。

    “哦......哦好”池與抓起胸前的書包，走近了餐廳。

    6號桌在比較里面，他發現這間餐廳只有外面的座位是坐滿了人的，里面非常蕭條，幾乎就沒有幾個人。

    池會不會也在這兒...他目光四處逡巡，又故意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終于，在一個角落里他找到了6號桌，并且欣喜地發現池與就坐在斜對面的鄰桌，何暮興沖沖地走到離他最近的一個座位，

    “這家餐廳——”

    “你的朋友——”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何暮笑了一下，“你先說”

    池與笑道，“所以......今天是你朋友的生日聚會？”

    “啊...那什么，都是一些常見的托詞罷了”何暮不無尷尬地笑了兩聲。

    池與貼心地給何暮倒了一杯水，“你之前是哪個班的？”

    “嗷，我是之前高三九班的，分班以后還是這個班，你呢？”

    “10班”

    “你是哪里人？”

    “本地人。”

    “你呢？”

    “我也是。”

    池與說話的語速越來越快，他死死盯著何暮后面一只悄無聲息向他們走近的食尸鬼，握緊了拳頭。

    何暮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一絲尷尬，他扭過頭，想看看自己的好基友來了沒，不曾想剛要動作就被池與按了回去，

    “別動！”

    在池與眼神的警示下，后面的食尸鬼的舌頭立即縮了回去，安靜地移動到他們附近的飯桌上。

    “怎么了？”何暮被這忽如其來的肢體接觸給嚇到了，面對池與目光如炬的眼神，他失手打翻了手里的檸檬水，撒的衣服下擺和褲子都濕了。

    池與朝他歉意地笑了笑，“沒什么，就是，你的頭發上有一根羽毛”

    他穿過何暮的耳后，用中指和無名指夾住了一根羽毛。

    “哦...哦這樣啊，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間。”何暮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下面。

    “我送你去！”池與立即起身，抽出了兩張紙覆在了他的衣服。

    “哦，好”何暮走到洗手間的路上步伐都是輕飄飄的。

    在關上洗手間大門的一瞬間，屋外傳來了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