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真巧。”

    周山抬起頭，引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眉間終是不禁輕輕皺起。

    若他知道會在這里遇到程俊，三個小時前，絕不會應下女子的邀約。

    三個小時前，城市剛染上夕陽的橘黃。A　市中心大學內，最后一節課的下課鈴終于響起，走的走散的散。不同于初高中，大學的教室少有拖堂，教授有自己的研究要進行，早早離開教室。

    教室里，一名高大男子正把桌面上的紙筆收進背包，拿起手機時，看到屏幕上的未接電話顯示，平淡的表情閃過一絲不悅，轉瞬即逝。

    那是一臺用了五年多的老古董，經歷了時間的摧殘，很多設置都開始老化，特別是最近，總會莫名接到已經拉黑的電話。

    或許是時候換一個了。

    可是想到這個月因停工兩周而造成的收入缺口，周山眼神深了深，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好在作為特招的體育生，有學校補貼，只要不發生意外，這個月的開支勉強能平衡。

    周山臉色不變地加快動作，背起包半腳踏出教室，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腳步一頓。

    “周山！”

    教室內仍停留著為數不多的學生中，幾名衣著靚麗的女生笑瞇瞇地看著周山。見周山回過頭，更是看戲般把一名戴著眼鏡，打扮稍顯不合群的女生推了出來。

    戴著眼鏡的女生踉蹌了幾下，被半推著到了周山跟前，低著頭一言不發，緊握著上衣衣角的雙手暴露了她的緊張。

    “喂，快點，又不是叫你表白，怕什么。”跟在后面的一名紅發女生不滿地催促。戴著眼鏡的女生才終于結結巴巴地開口，聲音極小，似乎在邀請周山一起去哪里玩，語氣中只有尷尬，倒是沒有半分春意。

    周山皺眉，正打算拒絕。一名淺棕色長發的女生卻先一步開了口。她看著周山，嘴角帶著甜甜的笑：“周山，一起來嘛。上課這么久，作為同班同學，偶爾還是要培養一下集體感情，對不對？”說罷伸出手，大膽地挽上周山的胳膊。

    感受到手臂上多出的熱度，周山眉間再次不適應地皺起，想要抽開，卻發現棕發女生直接靠在他的肩上，硬甩開難免會誤傷，只能僵在原地。見狀，棕發女生看著幾名好友，一副得逞了的樣子。

    她對班上這位沉默的男同學有幾分說不明道不清的好感，平日也不羞于展露，這次的邀約也是她決定的。

    倒是紅發女子不滿周山僵著不回應的冷淡態度，為棕發女子出頭：“喂，阿琳都主動邀請你了，去不去就一句話，阿琳還能占你一個男人便宜不成？”

    “算了，阿琳。我看他根本就不是個男人。豬妹，他不去，你去。我們走。”

    戴眼鏡的女生聽了，一愣，隨后有些慌亂：“之前不是說好了我今天可以不去嗎，明天有考試，而且真的有點遠…”

    “廢話，你不去誰報銷路費。”紅發女子小聲嘟囔了幾句，隨后想到什么，語氣又恢復了之前的理直氣壯，“再說了，我們今天可是帶你去開開眼界...說起來，或許占便宜的還是你呢。對，咱們今天就帶豬妹釣金龜婿，順便幫她破破處哈哈哈。”

    “可是我真的...”名為豬妹的女生聽后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不情愿，但依舊不敢反抗太明顯。她和紅發女生一個宿舍，見識過紅發女生平日報復人的手段，只能沖周山投去求助的眼神。

    半晌，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教室響起，打斷了幾人的話：“我去。”

    幾名女生有些意外，看了眼緊貼著周山的阿琳，又嬉笑了兩聲應下，但依舊沒放走名為豬妹的女生走，只是路費改為周山報銷。周山皺眉，在再次接受到眼鏡女生求助的眼神，終是沒說什么。

    若是周山能看見三個小時后的情景，或者說，預見會碰到程俊，或許他會選擇忽略女生求助的信號，直接離開教室。

    回到三個小時后的別墅。

    周山看著無禮地撥開人群，快步走到他跟前的人，和那人臉上熟悉而令人厭惡的神色，一直無多少情緒的眼底終于閃過一絲煩躁。

    實際上，那是一張頗討人喜歡的臉，五官精致，又因為主人狂妄的作風不過分女氣，每一處都好看得無可挑剔，囂張得恰到好處。只是在周山眼里，全部揉搓成了‘麻煩’兩個大字。

    五官的主人抬起眉尾，臉上揚起一個同樣輕佻的笑。他死死盯著周山，還有他護在身后的女生，雖笑著，心底卻無半分真巧的驚喜，眉眼間反而有種怒火重燃的趨勢。

    不接電話，沒去打工，卻有空來參加這樣的party，看來還是他小瞧這個人了。

    “沒想到，呵呵。你這樣的人也會憐香惜玉，你女朋友？”

    周山察覺到程俊透過自己望向身后女生莫名惡毒的眼神，嘴角輕輕抿起，沒有回話。倒是圍在一旁的另外幾名男女見程俊來勢洶洶，像在找周山麻煩，找了個時機從一旁溜走了。名為阿琳的棕發女生看了一眼周山，也跟著離去。

    倒是華子見程俊突然快步走向某個地方，并主動向一個不認識的人搭話，有些奇怪地跟過來，掃了眼，突然啊了一聲，臉上也掛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咦？這個不是那天主動上來找打的那個，那個誰來著，怎么今天賞臉來少爺我的底盤？”

    后又一改之前的笑臉，斜視周山，眼里的輕屑溢出眼眶：“我可不記得有邀請你這樣的老鼠，臟了我的地方。”

    程俊見周山又是一副非暴力不配合的模樣，本來想直接拉男人走，見華子摻和進來，眼神一深，突然輕呵一聲，制止手上就要牽扯男人的動作。

    他倒是要看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男人，被華子抓住，要怎么收尾。

    周山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二人，果斷拉起身后有些惶恐的女生，往門外走去，卻被華子一把攔住。

    “想跑？”

    華子失了找事的機會，心中的惡意卻已經被挑起，快步上前一腳把剛打開的門合上，把周山和他身后的女生攔在門口。瘦弱的身軀在周山近一米九的個子前顯然不夠看，卻依舊氣勢十足。

    程俊則看著周山牽著女生的手，眼底又是一深。

    華子邊盯著周山，便示意旁人把一旁的白酒遞給他，“跑什么跑。這地方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嗎？”

    “你當我聞梓華是誰，他媽的找死。”越說到后面，似乎聯想到了什么，先前還帶著些油腔滑舌的語氣越發兇狠，“給我喝，不喝就別想走。”

    “或者說，把你護著的那個小女生留下來。呵呵，不過留下來會發生什么，我就不保證了...”

    周山面無表情地直視華子，察覺不對勁的人也越來越多，悄悄關注著，緊張地，卻又帶著些許期待，期待著什么不同尋常發生。

    “我，我...”周山身后戴眼鏡的女生顯然也被嚇到了，臉色慘白，似乎想說些什么。她知道身為體育生的周山平日禁止飲酒等有損身體的行為，更何況那人手中的明顯是一瓶度數不低的白酒。可若是真讓她一人留在這里...

    圍觀的人也想到了這點，臉上多少帶了些幸災樂禍，不過僅考慮到那瓶白酒的度數。五十多度的濃度，標得清清楚楚，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然而一分鐘過去了，門口什么動靜都沒發生。在華子不善的眼神下，男子臉色一點都沒變，似乎沒有接過酒瓶子的打算，倒也一眼都沒給旁邊臉色越發低沉的程俊。

    華子罵了一句歪種，等煩了就準備直接叫人拿酒往周山嘴里灌。眼見情況越發不妙，戴眼鏡的女生像是下定了決心，正準備說些什么，“要不，我留下來...！”卻被周山突然的動作打斷。

    周山接過酒瓶，對著瓶口就是一個深悶。

    五十多度的白酒，濃得辣嗓子，平日作為游戲懲罰道具用，就算是華子也不會多碰的玩意，一分鐘內被男人喝得一干二凈，愣是華子見了也一愣。

    “有種，你可真他媽的真有種。”隨后一笑，華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山，臉上笑容越發扭曲，本只是打算當眾羞辱周山一番，現在卻徹底不打算放人走了。

    至少不能直著走出這扇大門。

    程俊見周山一聲不吭地喝下那瓶酒，并全程忽略他，嘴角輕佻的笑不見了，緊抿的嘴角似乎在忍耐著什么，直直地看著男人。男人喝了酒，卻依舊一副冷漠的神情，一直挺直的背沒有一絲彎曲。

    “你，把你手上那瓶給他，快。”華子興頭卻上來了，頗有一副不把人玩出命來絕不放人的勢頭。“再來！你他媽今天不喝死在這，別想走。”

    周山眼簾微垂，停頓了半秒，毫不猶豫地接下旁人遞來的紅酒，在幾聲倒吸氣下又灌下了一瓶。

    音樂仍然不知疲倦地播放著，屋內的喧嘩聲卻弱了下來。眼見著一瓶又一瓶的酒下肚，眾人不禁吞了吞口水。

    程俊看著男人面不改色地接下一瓶又一瓶，眼神越發深邃，一開始怒極看戲，順便借華子的手懲罰男人的心態，不知道何時散了，反而多出一些復雜的情緒。

    再放任華子玩下去，今天進入ICU的可能就是男人了。

    實際上，周山也遠沒有表面那么無動于衷，仔細一看，便能發現男人身后的女生正一手握著男人的手臂，微微顫抖著，明顯在偷偷支撐著男人。

    又一瓶紅酒下肚，算起來已經是第五瓶。來不及咽下的紅色液體劃過男人頸肩，浸濕了男人胸前的衣物，把男人結實的胸腹勾勒得一清二楚，程俊看在眼里，明明是個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男人軀體，卻透露著一股莫名的色氣。

    為什么？程俊腦海突然冒出一句話。

    “...夠了。”連程俊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在這時候叫停，身體卻先一步開了口，“放他走。”

    華子正玩得盡興，被打斷，有些詫異地轉過頭，卻見程俊臉色不太好地盯著男人手上一瓶剛開蓋的白酒。

    而他的話剛出口，男人就踉蹌了一下，差點倒在了身后女生的懷里。

    “把那個女的看住，不要亂搞。”

    程俊上前一把拉住男人，男人反跌入程俊懷中。等華子等人反應過來，大門已經大開著，門外已經空無一人。夏夜的涼風吹入屋內，吹散了一屋酒精味的濁氣。

    “靠，這都是啥事兒。”華子半晌才反應過來，看著門前還未反應過來，同樣一臉迷茫的女生，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中悄然升起。“c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