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沒有名分,也沒有承諾,臣為何不能成親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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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還未亮,他二人起早到江邊,宋裴為了妻兒的安全,厚著臉皮賣可憐上了一輛富貴人家的船只。 好在那富人也是個心善的,見他一臉病容,為了妻兒的安全,特意來求一趟,也是個心好的,左右還有傭人船跟著,又不是上主船,空出一個房間來也不算的什么,更何況宋裴還付錢,憑借這不占便宜的這心意,人品也還可以,應當不是什么罪惡之徒,于是富人就讓他上了其中一輛船只。 宋裴連連道謝,帶著思雪和孩子上了船只,雖說是特意空了一間空房,可畢竟是下人房,潮濕不說,還有些異味。 宋裴不想讓思雪和孩子受委屈,又花錢上上下下的打點船上的人們,請他們大掃除一遍后,換來干凈的熱水、被褥之類的東西。 “雖然簡陋了不少,還是委屈幾日,等到了揚州,就不會那么苦了。” 思雪抱著孩子說,“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再簡陋也住的下去,以前還風餐露宿住在山洞過,何必花這個錢。”這一打點,少說也得幾十兩銀子。 宋裴正蹲在地上用熱水洗衣服,他們出來的急,衣服沒帶幾件,現買也不成,船上那有衣服賣,只好換洗著穿。 “那是以前,現在又不是身無分文了,何必那么省。” “揚州物價不便宜,你這般花用,到了那邊,可還能撐多久。” “你也太小看我了,揚州那邊也有生意,到了那邊,什么都不用cao心。” 思雪;“……”忘了她夫君是個財迷來著,跟小老鼠一樣,喜歡到處藏錢賺錢,在揚州有產業一點也不稀奇。 宋裴對錢的興趣可大了,他發現自己在做生意上面很有天賦,就開始使勁賺賺賺,用思雪的話來說,就是鉆錢袋子里去了。 明明是個商人,偏他還喜歡寫書寫詞兒,每次出書都能賺很多錢回來。 思雪對他身上有多少資產沒什么概念,宋裴想過上交身家,可惜思雪對這些不感興趣,宋裴就每個月給她一筆錢,剩下的也不知道拿去干什么了,反正他閑下來就想著搞錢,還跟思雪說過很多奇思妙想。 在得知這一點的時候,思雪是震驚的。 當年在鳳凰臺上,風靡萬千少女的得意郎君啊…… 那種高不可攀的距離感一下子垮掉了很多。 萬萬想不到當初令人怦然心動的少年郎竟然那么愛錢,老喜歡在床頭上數錢,數完了還拿出一部分給思雪買買買。 她從前也接觸過權貴,大多數都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公子,講究文人風骨,唾棄商人低賤的身份,他們其中不乏都是人中龍鳳的天之驕子,心懷宏愿,憂家族前途,憂天下百姓……可看起來再怎么君子之風,他們在某些方面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姿態,甚至是傲慢的。 錦繡之中養大的人,從不知財米油鹽貴,花錢也沒有什么概念,就算有知道物價的,這樣的公子哥兒也從來不屑去想賺錢這種事,畢竟他們是家里的嫡子,家族供養著他們,就是家里落魄了,賺錢也是旁支庶子cao心的事兒。 宋裴就不一樣了。 算術十分了得,買個菜還砍價,思雪忘不了小販目瞪口呆的模樣。 看著挺人模人樣的小郎君,怎么還討價還價呢!直接砍到批發價,還價都不好還。 他有文人的學識,卻不拘泥于什么君子傲骨,賣弄文采賺錢,攢下一筆小金庫。 他有商人的天賦,一邊喊著累,一邊不停的倒騰各種生意,還繼續寫著他的話本。 用他的原話就是,“娘子,話不能那么說,行商歸行商,咱不能忘了老本行,萬一那天行商破產了,還能靠著寫書養家呢,好好經營這個筆名,來日成為千萬作家不是夢啊!” 思雪當時的心情有些復雜,幻想有一丟丟破滅。 看著他在床上數錢的那個財迷勁,又覺得她夫君簡直就是一個大可愛,瞬間就上了百倍濾鏡,什么文人不文人的,君子不君子的,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于是她潛默化的接受了自己的夫君是個小財迷的設定(?) 宋裴洗完衣服,拖完地,自己熬藥喝了,又跑去要了熱水給思雪和自己洗澡,一通下來,竟覺得自己病好了。 思雪一指頭摁在他腦門上,無奈道,“睡吧,你只是藥效上頭了,不是病好了,還得再喝幾貼才能好全。” “哦。”宋裴委屈巴巴,藥好苦,刺鼻的味道能要他半條命。他真的不想喝。 思雪默默抽出幾根很長的銀針,捏在手中,微笑著說,“夫君不喝藥也可以,扎幾針就好了。” 宋裴立刻拉高被子,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閉目安詳。 思雪忍著笑意收起銀針。 她想起以前宋裴剛昏迷醒來不久,沒法動彈,為了讓他筋脈盡快恢復,總要扎他幾針,完事后總要思雪給他把被子拉高,蓋住臉。 思雪不知道他為何那么說,還是做了,直到有一次不小心掀開被子,看見宋裴哭得眼睛紅紅的,她才恍然大悟,扎針的時候為了面子,忍著不哭,扎完了躲被子流淚,讓她哭笑不得。 這人雖與她臆想的郎君十分不同,可她更愛這樣的宋裴。 江上其實是有劫匪的,過江全看運氣好不好,不辛的是他們遇上了在江上打劫為生的水匪,辛運的是富人帶著武力高強的護衛,驚虛一場,水匪們大多都是嚇唬那些沒什么靠山的人家,真遇上了硬茬子,還是不敢硬碰硬。 宋裴驚嚇過后就當看了個熱鬧,撿到了水匪們留下的弩箭,十分精巧,就是殺傷力不怎么大,他拿回去改造了一下,準備給思雪放在身上防身。 “給,你試試順不順手。” 思雪接過弩箭,她一時不明白這個東西怎么用,朝著某處按下去,幾只小箭從中射出,她嚇了一跳,抬頭去看,眼前的人沒了。 一低頭,地上趴著個人。 宋裴抱頭趴在地上,一臉震驚。“阿雪,我近日未曾犯錯,何苦要謀殺親夫。” “沒事罷,可傷著你。”她連忙把人扶起來。 宋裴嘆了口氣,從屁股上拔出一只小箭,郁悶道,“你這準頭,叫我說什么好。”說準吧,一根箭頭都沒射中什么,說不準吧,只射到了他屁股。 思雪看了一眼沾著血跡的箭頭,愧疚的說,“你把褲子脫了,給你上藥。” 宋裴脫下褲子新奇道,“別放在心上,我不疼——嗷!” 藥粉一撒上去,刺激了傷口,宋裴本來沒啥感覺硬是嚎了一聲,嚇哭了孩子。 兩人手忙腳亂的哄著小孩繼續睡覺。 此事外邊發生了什么sao動,吵鬧起來,宋裴連忙穿好褲子下床,“阿雪,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我出去看看。” “你小心些。” “我曉得。”宋裴走出去,還以為又遇上了水匪,不想來了幾只大船,上面都是身穿鎧甲的士兵。 大約是為了穩定人心,連忙讓人來傳話,“主家說了,不必驚慌,這是官家的船,朝廷的水軍。不是水匪。” 宋裴心中一沉,只見對面的人派人下來這艘船,”朝廷捉拿要犯,只怕混在你們其中,待官府查完,既可放你們離去!” 很快就下來十幾個官兵開始逐一排查起來。 宋裴躲了回去,他不確定是不是來查罪犯的,他若自亂陣腳,不是罪犯也頗為可疑,這個時候不能慌,他躲在了暗處,可十幾個官兵要不了多久就把人給查完了,輪到宋裴身上。 “你是什么人,戶籍何處?” 宋裴送上通關的文書和戶籍牌,“聞都人士,帶著妻兒回鄉探親。” 見他坦坦蕩蕩的樣子,官兵將信將疑,正要離開了,正好來了一個伙伴,手中拿著畫像,他越看越眼熟,宋裴心里瞬間撥涼撥涼的。 cao,還真是來找他的,他還妄想是來抓犯人的! “就是他,把他帶走!” “夫君!”思雪抱著孩子站在他身后。 宋裴嘆了口氣,甩開那官兵的手,語氣威嚴;“放肆!本官也是你能碰的!那畫像沒蓋上朝廷的印章,叫你們管事的來見!本官要好好問道,本上卿怎么就成了罪犯!” “上卿大人,您還是親自上官船去問罷。”立刻有管事的將領認出了宋裴,連忙來勸他。 “阿雪,跟著我,別怕。”宋裴帶著思雪去了官船。 “宋大人一個人進去罷,未得許可,這位夫人不能進去。” 宋裴安撫的松開思雪的手,“等我。” 思雪點了點頭。 宋裴因為里面的人是瑞王,可見了那個人,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他跪在地上,緊張的冒冷汗,還要保持鎮定,跪地行禮,“宋裴叩見陛下。” “宋大人方才好威風,怎么這會就慫了。”司空祈手握著一枚白棋,自己跟自己對弈。 “不知陛下駕臨,是臣失儀。” 司空祈嗤笑一聲,“不是失憶了,朕瞧著,宋大人記得清楚的很。” “病了一場,方才想起來。” “哦,想起來了,那為何前往揚州,為何不回京城官復原職。” 宋裴咬牙,“臣已娶親生子,此番帶內眷回揚州探親,想再過些日子回京復職。” “朝廷是你宋大人說了算嗎?想走就走,想回就回?”陛下落下最后白子,棋盤上,黑棋已經被殺的七零八落。 “臣知錯。” “知錯,原也知道自己犯錯……倒也不算無可救藥,你這一年里做了什么,應當不用朕提醒,既是認錯,總該拿出些誠意來。” “恕臣愚鈍,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嘩啦!”無數的白子被摔在地上,落了滿地,陛下冷冷道,“少裝糊涂,既是錯誤,就該抹去。” 宋裴懇求,“陛下,陛下息怒,求您開恩,那都是臣的妻兒,如何下得了這般狠手,求您開恩。” “下不了手,朕幫你,來人——” “陛下!陛下!”宋裴膝行幾步,連忙拉出他的衣袍下擺,將身子伏得很低,“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求求您。” 可他不知道他越求,只會讓君王殺心更甚。 “把那個女人和孩子拖下去,殺了——” “不許!”宋裴大叫著,站起身來質問,“憑什么!我宋裴娶妻生子礙著你什么事兒!” “你再問一句!” 宋裴再一次跪下,“陛下!你要殺也得給臣一個理由,否則臣不服!今日你殺了他們,宋裴護妻兒不力,枉為人夫,就舍了這條命去!” 他在賭,賭自己還有點用,還有最后的價值,還能做一把刀,值得挽回思雪和孩子的性命。 “你要理由?朕給你!你是朕的,你身為朕的東西,卻妄自娶妻生子,朕沒有懲罰你,你就該感恩戴德!” “你從前口口聲聲說愛朕,怎么,如今一個女人,就輕易的讓你變心了。” 宋裴萬萬想不到皇帝給的理由是這個,情急之下想起自己“癡情皇帝”的人設,連忙利用起來。 “臣沒有變心!是陛下你不要臣!”宋裴抓著他的衣袍,“世間男子,但凡相愛都會結契,陛下知道結契是什么嗎?兩個男子若是要在一起就結為契兄弟,算是夫妻了,若是不愛了彼此分開也能成家立業,陛下您給過臣什么?!” “您一邊用著臣,一邊卻對顧青杉那等世家公子青睞有加,臣未敢妄想過陛下的愛,陛下也不曾對臣許下過什么承諾,既沒有名分,也沒有許諾,臣為何不能成親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