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他做了什么？”

    “五蘊嗎？”容玨頓了頓，露出一個笑，挑著眼睛看他：“殺了”

    “殺了？”

    “生氣了？你擔心他啊？”

    顧凡沒有答話，只抿著嘴看他，這不知道又怎么逗樂了容玨，他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倒在他懷里，笑的一抖一抖的：“騙你的，只是給他喂了點藥，省得他惦記著”

    “弟弟怎么這么好騙啊，可得看緊了，萬一被人拐跑我不是虧大了”

    話一出，剛消下去的火一下就冒上來了，又是下藥，又是人偶，還要掛個大鎖鏈，之前舒服歸舒服，一舒服完顧凡就忍不住開始生氣，差點都要被五蘊看到了，他面無表情地沖他晃了晃手上的鎖鏈：“鏈子都用上了，你還要怎么看”

    “別生氣呀”容玨笑地眼睛瞇了起來，抓著顧凡的手在他手腕上親了一下：“誰讓你不乖，還用藥，要不是那藥對我沒用，不就讓你跑了，還不知道你又會勾搭上哪只妖，外面的妖可沒我這么好相處”

    “你腦子里到底塞了些什么東西”顧凡氣得踹他：“誰喜歡妖了，一群老怪物”

    “嗯？”容玨沉著臉把他往自己這邊拉了一下：“那你喜歡誰，那個老給你送rou的屠夫？還是那個隔三差五就跑到你家的書生？”

    他臉上徹底沒了笑意，眼底墨色翻涌，顯然醋得不行，說的話都好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似的：“弟弟果然招人疼，趁我不在，又招惹了哪個小白臉？”

    “你有病吧！”

    那個屠夫自己娃都有了，書生也是早有家室，所謂隔三差五跑過來不過是找他問些草藥知識，至于小白臉，一村就這么點人，連個適齡未婚的都少見，他去哪勾搭啊。

    顧凡都快被他這種顛倒黑白的本事氣笑了，對著他腦袋就是一巴掌：“我勾搭？敢情我一個大男人成天屁事不干，滿腦子都想著勾搭人？容玨你有病直說好嗎，你趁早醫(yī)還能趁早死，別在這里給我禍害空氣”

    容玨身上痕跡還沒消，看上去有些狼狽，被他一罵，眼睛更紅了，氣勢卻比誰都足，紅著眼睛瞪著他：“那你為什么老想著走”

    “大黃還老想著往跑呢，我憑什么就要一直呆在你這個鬼地方，別說人了，除了你，連跟妖毛都找不著”顧凡沒好氣地瞪回去，戳著他肩膀聲討：“你這人能不能別這么耍無賴，年紀都夠當我太爺爺了吧，還在這里裝可憐呢，還哭，哎，大爺，你哭之前能不能把我手上鏈子解了，不然我怎么去勾搭小白臉啊”

    顧凡很少會把話說的這么難聽，這次著實是被氣到了，偶爾說幾句他還能當個情趣，聽過就算了，結(jié)果容玨還玩真的，張口閉口都是勾搭，怎么，他青樓頭牌？一個炮友關(guān)系還處處都管，不是閑的就絕對是有病。

    “一拍兩散不就屁事沒有，你還委屈個什么勁啊，我們熟嗎？”

    顧凡越想越氣，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狠，還專挑容玨痛點戳，什么年紀大、骨頭硬、叫床吵得跟個鸚鵡一樣，也不管真假，反正被他換著法子說了個遍，那言語跟刀子似的，直往人家胸口上戳，容玨簡直都快被戳成了個刺猬，氣得眼睛通紅，胸膛起伏，眼一眨，眼淚還真掉了下來。

    “哭什么？”顧凡自己也有些懵，本以為他只是賣點苦rou計，怎么還真說哭就哭，妖王這么不要面子的嗎。

    看著面前哭得快要昏過去的容玨，顧凡忍不住陷入了沉思，正想著能不能把話收回的時候，眼前一黑，容玨壓了上來，身體重重地磕在床頭，帶來一陣刺痛，緊接著，嘴唇一涼，他親了上來。

    “唔！”

    容玨從來沒這么急切過，毫無章法地咬著他唇，舔著他的舌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像個失控的大型犬，胡亂地親著他的嘴角、臉頰、眼睛、額頭，最后又落到了嘴唇上，一遍遍地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對不起，嗚原諒我，對不起，顧凡....”

    他哭得連身體都開始顫抖抽動，眼淚好像雪崩一樣，一發(fā)不可收拾，唇齒間全是眼淚的咸味：“我錯了，原諒我，你別生氣嗚我不說了，我再也不說了，我改，我會改的”

    容玨緊摟著他不放，貼著他臉，雙目赤紅，臉上全是汗水、淚水，呼吸也是又粗又重，像孤注一擲，又帶著點走投無路的決絕，一下一下地親著他：“...我喜歡你，顧凡”

    顧凡有些茫然，也來不得反應(yīng)，連生氣都忘了，下意識地推了他一下：“什么？你先松開”

    “不松”容玨眼睛又紅了，眼底水汽氤氳，帶著濃重的鼻音，眨著眼睛看著他，看上去還有點軟，他好像找準了目標，繼續(xù)重申：“我喜歡你”

    見鬼了，溫順這詞怎么會出現(xiàn)在容玨身上。

    顧凡心里一片茫然，他突然有些摸不清楚兩人的關(guān)系了。

    炮友會說喜歡嗎？

    顧凡努力回憶了一下，在心里自己否認了。

    好像不會。

    那不是炮友又是什么，顧凡不敢深想，手指順著他頭發(fā)滑落，容玨就仰著頭，紅著眼睛看著他，還貼臉在他懷里蹭了蹭，兩人的身高差距擺在那里，所以他還不得不彎著腰，看上去有些滑稽，這下顧凡心里更亂了，一時也說不清是什么想法，口不擇言道：“我以為你只想上床...”

    容玨點了點頭，好像不明白他的迷惑：“我喜歡你自然想跟你上床”

    “不，不對”顧凡搖頭否認，但真要他說個二三他又說不明白，思緒成了團亂麻。

    房間里一下安靜下來，好像剛剛的爭吵、崩潰都不復存在，兩人就這樣互相依偎著，容玨偶爾會仰著頭親他幾下，氣氛看上去還有些溫馨。

    “你出去吧”顧凡開口，打破了這一室沉默：“你不是有事嗎，你先去忙”

    “我解決了”容玨假裝沒聽懂他的言下之意，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摟著他腰在他臉上親了親，淚痕還沒干，倒讓他顯得有些可憐：“就一個手下不安分，聚了一堆蝦兵蟹將，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我看得煩，小小地教訓了一下”

    他說的輕描淡寫，半口不提把妖滅門這事。

    虛偽

    楚星闌站在上方罵了一句，什么小小教訓，那幾日死在他手里的妖都可以堆成一個尸海，腳下的土地被染成黑紅，他仿佛都能聞到濃重的、讓人作嘔的血腥味。

    怪不得最后會直接內(nèi)丹破碎，爆體而亡。

    楚星闌冷笑著，看著那人臉不紅心不跳地摟著顧凡親昵：“我想跟你呆著..”他深吸了口氣，一件一件地反駁。

    “我年紀沒你說的那么大，是妖族生命漫長，所以經(jīng)歷地多了些”他在顧凡額頭上親了一下。

    “我才不吵...”他這樣說著，吻落到了鼻尖，像一根羽毛落在了上面：“或者你可以教我，你喜歡聽人怎么叫，我會記住”

    最終，他閉上了眼睛，輕輕柔柔地在他唇瓣上研磨：“我喜歡你，想把你藏起來，不給任何妖看，想讓你一直看著我，一直只看著我”他小心翼翼貼著他臉蹭了一下，睜開眼睛看著他：“但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做”

    “給我點時間，我會改”

    “好不好？”

    “你也喜歡我的不是嗎，你要想回去我們一起好不好？”

    顧凡沒有答話，他心里亂糟糟的，想了半天也沒能整理出個思緒。

    這不對勁。

    容玨為什么要說這種奇怪的話。

    不是男寵嗎？

    不是只上床嗎？

    怎么就喜歡了？

    這下他腦中徹底短路了。

    顧凡向來就不擅長處理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奇怪，明明床都上了，偏偏還要在這一步上矯情，但他就是習慣不了，容玨的告白給他帶來的沖擊跟發(fā)現(xiàn)炮友是自己親爹沒什么兩樣，他無法接受，那太可怕了。

    他為什么要說這些。

    顧凡忍不住咬了下嘴，思緒從容玨轉(zhuǎn)到媚妖又轉(zhuǎn)到自己的原來的小院，顧凡覺得容玨這個人好奇怪，又不喜歡別人碰他，把他當幼崽養(yǎng)的時候連他摸兩下大黃都氣惱得要命，但又會練出媚妖討好他；脾氣明明壞得不行，對五蘊都能說打就打不念半點同族情誼，可在自己面前又像個任人揉搓的受氣包，每次就說得兇狠，實際卻是一點傷害都沒讓他受。

    這人怎么這么討厭。

    一牽扯到奇怪的感情，顧凡就像個豎起了渾身尖刺的刺猬，眼神警惕，渾身上下都寫滿了莫挨老子的暴躁，而容玨卻偏偏自大又煩人，被利刺戳得齜牙咧嘴還要笑著在他鼻尖上親親，說你就是喜歡我嘛。

    他真煩。

    顧凡這下鼻子都有些稚氣地皺了起來，他又想回去了。

    他總是這樣，一遇到一點自己處理不了的事，就想把自己埋起來，躲不了再妥協(xié)吧，他一向都是這樣做的。

    而容玨還在灼灼地盯著他，時不時捏捏他的手，又摸著他腰，嘴巴還要在他臉上親幾下，顧凡都想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好像躲進洞里就沒這些糟心事了，他勉強定了定神，偏過頭推了他一下：“你先走吧，讓我想想”

    “...那我明天再來”容玨心里又酸又澀，這一出苦rou計使完明明應(yīng)該勝券在握，但實際他心里半點把握也沒有，他猶豫了許久，也不想把人逼急了，在他臉上親了親，說了聲好好休息便走出了房間。

    “你等等”顧凡叫住了他：“把結(jié)界撤了”

    容玨心下躊躇，他還是有些害怕，雖然他有把握把人帶回來，但沒把握讓人心甘情愿地回來的，或者萬一他拼死都不回了怎么辦，但他又更怕顧凡生氣，那種話他是不想再聽第二遍了，于是點了點頭：“好”

    “你也不準晚上偷偷過來”顧凡別開臉，手指扣著被子：“我想自己呆著”

    “....那你早點睡”

    容玨一走，房間里就徹底安靜了下來，顧凡在床上呆了一會，睡不著，又下了床，坐到了窗邊。

    窗外是一片粉白，地上堆積了一地的花瓣，明月高懸，隱約中里面還能看到一個黑點，那黑點沿著中點往四周發(fā)散，好像快把月亮吞沒似的，顧凡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那黑點已經(jīng)一躍而下，眨眼就飛到了他窗前。

    “你....”

    疑問還沒說出口，熟悉的黑暗就朝他奔涌而來，顧凡費力想要抗拒，撐著窗臺掙了一下，視線落在黑點身后的尾巴上，那尾巴很短，像是被人活生生砍掉了一截似的。

    真倒霉

    早知道就不讓容玨把結(jié)界撤了

    在昏迷過去的前一秒，顧凡這樣想。

    那是他最后的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