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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敘鴆姬在線閱讀 - 第十三章(上):苦,苦極了。

第十三章(上):苦,苦極了。

    苦,苦極了。

    又苦又澀。

    褐色汁液的味道讓祝鳩不顧場合地界,當(dāng)即就吐出來了,盡數(shù)灑落在碧落穩(wěn)穩(wěn)端著瓷碗的手臂上了。三兩滴已順著沒入喉嚨,那滋味,能激出人眼淚來。

    祝鳩扶著榻沿,不住地咳嗽,教淚珠都嗆了出來,成串掛在睫簾上。

    從前將這東西當(dāng)水灌的時候不覺得苦。嬌慣兩日,現(xiàn)人精貴了,一點兒這種劣質(zhì)味道也嘗不得,真是諷刺。

    祝鳩緩了口氣,將勺撇在一邊,仰頭一口咽完了這澀汁。她睫上掛著惹人愛憐的淚,面色卻恢復(fù)一貫的平淡,仿佛方才要將膽汁都嘔出來的人不是她。

    祝鳩捻了手帕,慢條斯理地沾去嘴角興許殘余的褐色汁水后,將這并無什么污臟的帕隨手?jǐn)S進(jìn)藥碗里。

    “去處理了,并著藥渣子一起。”

    碧落屈身應(yīng)下,將碗和帕一并帶出去了。

    這副避子湯的方子是揚州樓里傳用的,藥雖賤,效用倒很好。樓里人人都喝這個,少有還有能懷上的。

    就是這樣作踐自己,才有實感。

    祝鳩自嘲似的笑一笑,才教眼中的死水潭冒一兩個泡。

    *

    姝館除了有測驗,還有四藝比賽。這比賽有個門檻,只是太過低矮,輕松越過去的眾人就記不大得。

    祝鳩倒很清楚——參賽者需得先過了姝館的四藝測驗。由此一來,這比賽就同她沒了干系。

    奈何身邊的雎鳩,天仙兒一樣的才女,根本不容她樂一把偷閑。祝鳩不舍得違逆,乖順地讓華家兩位夫人送上車架,連聲應(yīng)下,低頭跟著去了。

    雎鳩曉得祝鳩興致不高。祝鳩畏暑,此番又恰逢月底酷熱難耐,出行馬車跟蒸籠似的,外面暑氣直往里鉆,里面涼氣直往外拱,簾子都蓋不住。

    且因著天氣,祝鳩近來用的飯越發(fā)少了。本就削薄的人,現(xiàn)如今看起來輕飄飄地能飛了。只是她面龐沒大改觀,旁人不細(xì)看,只以為是她穿著的衣裳輕薄了。

    她二人走得早,到得也早。

    姝館不比自家里,冰愛怎么用、就怎么用,冰氣只教大部分人合宜即可。人還稀朗,祝鳩捉著雎鳩的手,故作無意地直直往冰鑒邊兒上的位置奔去。

    “我便曉得。”,雎鳩隨祝鳩迤迤然落座,附其耳而語,“幸好我耐得住熱,穿的上襦厚些。否則,我決不陪你往這處來。”

    “阿姊既曉得,就莫要再嘴上怨我。”祝鳩撒嬌樣地說,對著雎鳩甜笑。

    雎鳩見她心情甚明朗,也微微一笑:“我不說了。只是這世上當(dāng)真再沒有比你怕熱的人了。”

    “該是有的。”祝鳩隨口接上。

    俄而,人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各自選了位置,四散著同身邊人談笑著。通常來得早的,除去同常人不一般的來占座的華家雙姝,都是有些來比賽的;而陳意映這樣的遲到,活脫脫來宣布比賽開始樣的人物,明顯無心這勞什子比賽。

    不曉得她因何而來,掛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

    令儀郡主到得早,居于最上首,陳意映輕輕巧巧就在她身邊落座,一點不怯。

    細(xì)想下有些好笑,論輩分,陳意映竟比令儀高一輩,擔(dān)得一聲小表姑。

    祝鳩想到此處,竟不自覺輕笑出聲。

    她不是常笑的人,乍這么一下,竟引得近來的人頻頻側(cè)目。

    終有人先開口了:“華二小姐是想著什么了,難得這樣高興。”

    定睛一看,是云麾將軍府的嫡出小姐湊了上來。

    祝鳩不覺自己失態(tài),但仍斂了神色,換回波瀾不驚模樣,并不預(yù)備搭話。

    雎鳩見狀,自覺醞釀?wù)f辭。她正欲開口解那不尷不尬的圍,而那愛截胡的人卻先聲奪人:“想著自己什么都不會,卻偏來湊這熱鬧,自慚形穢了罷。”

    陳意映說得激憤,讓祝鳩不曉得又是哪里招惹了她,祝鳩旋即想到曾心里罵了她的一句蠢貨,不自覺輕揚了唇角,又?jǐn)咳チ恕?/br>
    陳意映見祝鳩眼簾也懶怠抬動,更惱火上頭,炮仗似的要點燃炸了。

    令儀看在眼中,心里也怕場面混亂。只是她不便親自管教,只能眼神暗示品評的女先生們趕緊宣布比賽開始。

    一平日授課就十分嚴(yán)厲女先生發(fā)了話,饒是陳意映一時也不敢再造次。女先生隨即宣念了規(guī)則名錄,這才算比賽真開始了。

    各人所擅長不同,準(zhǔn)備的功夫也不一樣,因此各散開了,取琴取棋都散開了。

    那云麾將軍府上的小姐乘勢到令儀郡主身邊耳語幾句,轉(zhuǎn)身又沒入人群里了。

    祝鳩思緒游離著,正伸手去摸那冰鑒,乍被又一句“華二小姐”驚破了恍惚。

    云麾將軍府上的那位小姐對著祝鳩行了一禮,很是愧疚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方我一時失言,本想向你討個趣事,孰知陳小姐會突然發(fā)難。”她目光真摯,愧意飽含。

    不愧和令儀是一路的人。祝鳩嗤之以鼻。

    前一世,這小姐眼光高,也同令儀交好,因此與祝鳩也有些往來。想也能想到她在令儀面前討好賣乖的模樣,祝鳩不免覺得好笑。

    這小姐,可是個訓(xùn)鳥高手。她父親云麾將軍尤愛鳥雀,想必她也耳濡目染,再刻意逢迎精進(jìn),自然能有造詣。

    不自覺的,就想起被掐死的那只祝鳩鳥兒和尖利的鸚鵡急促地嘰喳叫喚的聲音。

    黏膩的血、汗,污藏的裙膩在皮rou上只能靠剝落。

    揮之不去的壓迫陰郁氛圍,都多虧有她。

    祝鳩念及此處,竟對她綻出個笑:“與你不相干的。上回小姐借我傘,我還沒尋著空親自道謝。”語氣歡欣,像遇上的人能交心一般。

    “不足掛齒的小事,勞小姐記得如此久。”那女子接冠冕堂皇話也相當(dāng)順暢,一來二去地竟有幾分能談天說地的模樣。

    令儀看著,心里暗喜。本以為祝鳩有多聰慧,竟然卻如此輕易地就上鉤了。她看一會,那云麾將軍家的小姐,再說了兩句就回座了。

    祝鳩看那小姐離開,趕忙偷拉著雎鳩的手私語:“是教冰鑒凍走了。”她笑得暢快,只是盡數(shù)隱沒在祝鳩耳鬢之后,轉(zhuǎn)身回來還是那沒甚波動的表情。

    沒多久,一個清脆如鶯的聲音又傳來:“華家jiejie。”聲音的主人雖勉力沉穩(wěn),卻拗不過年紀(jì)小的聲音之尖利。

    雎鳩雖不比祝鳩冷淡,但能讓她見了直樂的人物也沒有幾個,而這衛(wèi)家的小女兒便恰好是其中一個。

    “瞧瞧靈湘,又長高了些。”雎鳩笑著說,很有做人長姐的模樣。

    這叫作沉靜的女孩子,也是祝鳩為數(shù)不多能看得過眼的人。因此祝鳩也頷首微笑,算應(yīng)了她一聲jiejie。

    靈湘與雎鳩閑話了兩句,忽而將話頭引到祝鳩身上:“妙jiejie,冰氣雖爽快,但還是離遠(yuǎn)些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