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搬離
安商樂特意等到他下班回到家中才帶著自己的一個小皮質箱子從正門離開。林書學見到安商樂踩下樓梯,右手拎著謝日聞曾經問過一句的皮箱,后背是黑色的背包,他是故意的,林書學無比肯定。——安商樂故意要同他道別,好讓他知道自己所垂涎的圣人就要永遠地離開這棟水溝似的房子。 安商樂的眼底帶著一把鉤子,就像林書學多次認為且篤定地說出來那樣,他是一個純正、毋庸置疑的男婊子。他看得出安商樂來道別時如釋重負,但林書學卻也從中品味出安商樂沒有察覺到的意味。 比如被性虐者對疼痛的眷戀,或者是,林書學斟酌著詞句,安商樂在期待著被強jian。這種隱藏于正直外表下的渴望埋藏得過深,安商樂不可能意識到,讓林書學升起一種難言的失控感。 林書學的機會在溜出指縫,像他無法抓握住的細沙。 「所有東西都搬完了?」林書學狀似平常地問。 「嗯。」安商樂在玄關穿上帆布鞋,站直身體的同時抓起那只皮箱,他舔舔嘴唇,猶豫地又補充,「還有一點要和謝日聞拿。」 安商樂抬眼看林書學,「她說后天或大后天回來。」 林書學猛地想起昨天收到謝日聞的訊息,往常謝日聞不歸家時都會告知他一聲。林書學唔了一聲,目光掃過安商樂的倏地繃起的指骨,他瞇眼,點頭應道:「對。你們兩人自己住,要小心些。」林書學意有所指,緊接著安商樂果然僵了一下。 安商樂推門離開。 而林書學久久望著他的背影,食指輕輕打在膝蓋上。 安商樂上了一輛計程車,對駕駛座的人報出地名后將黑色的包解下放在一旁。他的雙手環著置于腹前,閉眸假寐。車窗外閃過樹植、車或建筑,喇叭聲或人聲透過緊閉的車窗傳到耳里。 包內裝著謝日聞外出必備的證件,一雙女人的鞋和她的手機。 安商樂在回憶其中是否有會引起林書學懷疑的錯漏。帶著安尚樂離開包廂回到家時,他藏起謝日聞的一雙鞋;從安尚樂的房間出來后去了四樓,拿走謝日聞的證件,等到中午再發信息給林書學。 安商樂緩緩睜開眼,計程車也在下一刻停到一棟三層的房子前。他付了車錢,拿著東西下車。安商樂提著小皮箱拉開電子鎖的鐵蓋,吱呀的開門聲過后他提步進去。 屋子里寂靜一片。安商樂似乎不感意外,脫鞋后將其放在鐵架上,帶著兩件行李上到二樓。他走到安尚樂的房門,禮節性地敲了兩下,然后直接按下門把。安商樂的目光掃過一圈,又踏步進到里面推開浴室的門。 安商樂掏出手機撥了安尚樂的電話,鈴聲響了一陣后依舊無人接通。 他一面繼續不停地打安尚樂的號碼,一面退出她的房內并關好門。 還是沒人接聽。 安商樂撥著電話,有條不紊地把皮箱和背包放到自己的房間。他踏步下樓,順手打下一樓電燈的開關。等待接聽的鈴聲長久地環繞這間屋子,伴著男人的腳步聲、水倒入玻璃的嘩嘩聲、廳堂沙發下陷的摩擦聲不住地撞到墻體又回彈。 安商樂的動作自始至終都不見慌忙焦急,不耐或擔憂也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他抿了一口水后躺靠在沙發上,——他不需要一直不讓林書學注意到謝日聞死了或是失蹤了,畢竟一個冷掉且開始變質發臭的尸體就在那間浴室里。 安商樂瞥了一眼屏幕頂部的時間,又重新撥號。 他只需要幾天,等到后天或者是大后天,林書學咬住他拋出的餌料是最好的情況。電話再次掛斷,安商樂又撥過去,他拿起杯子喝水,林書學不上鉤也沒關系。他把杯子放到桌上。 嗒。 「喂?」 ...... 安尚樂從朋友家的唱歌房退出時才注意到手機響起的鈴聲。她準備把它從口袋里拿出,電話就已經掛斷了。安尚樂疑惑地皺眉,她把手機舉到眼前,還未看清未接電話的數目,鈴聲又響起來。 來電顯示的人名是「商仔」。 安尚樂怔了怔,深吸口起才點了接聽鍵,「喂?」 「你在哪?」安商樂問。 安尚樂握著手機的指頭收緊,壓下尷尬,答道:「朋友家啊。」 與此同時唱歌房的門口被打開,嘈雜的喊叫和音樂聲直直沖進兩人的耳膜,安尚樂轉頭看見有人推門出來,頓時心下警鈴大作,還沒來得及打手勢示意他安靜,便聽見那人開口笑道:「你家里人?」 安尚樂一掌拍到臉上,心下暗嘆一聲完了,果然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才又說: 「哪個同學家?」接著傳來吞咽聲,和玻璃碰撞的脆響。安尚樂恨不得一腳踹死那人算了,咬牙切齒揮了揮拳頭,那人即刻賠罪地合起手掌,歉意笑笑拔腿就逃。安商樂又陷到沙發里,語氣平淡道:「別玩太晚,一點前回來。」 長輩說教似的口氣讓安尚樂下意識挺直背,一聲「是!」直接從口中竄出。 安商樂應了聲就掛了電話。 躲到旁邊的人見掛了電話后又湊上來,上下打量安尚樂,揶揄道:「你父母啊?你都成年了,出來同學家玩,又不是單獨見人。」他想了想又補充,「而且才九點多。」 安尚樂沮喪地擺手,有力無氣地瞪他一眼才說:「我弟啦。」 「哦!」那人叫了一聲,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他!哈哈,我弟弟和他同班的。」 安尚樂點開通訊記錄,眼神在見到未接來電的數字時猛然凝住,隨后男人的聲音又響起,調侃著說: 「我弟說,他老姐控了!」 一百一十二通未接來電。 寒意從腳底直逼頭頂。 安尚樂在躲安商樂。她擦去手心冒出的粘汗,安尚樂壓下亂跳過快的心臟,暗自安慰自己安商樂應當以為她躲避的行為是他近期行為所造成的。她把手機放回口袋,走到盥洗臺前狠狠潑了幾回水,水液成了滴珠懸掛在她的睫毛上,安尚樂哈氣。 幸好安商樂不知道他做那些事的時候,安尚樂是有意識的。 但被帶出污濁悶熱的小空間,冷風吹到她臉上時,安尚樂又成了迷迷糊糊的狀態。 本想今晚借口待在女朋友的家里來避免碰面,安尚樂無聲哀嚎,眾多借口在瞬間填滿她。每當某個似乎切實可行的冒出,安尚樂便又想到,依照安商樂的性格恐怕會直接過來拖她回去。 「呃啊啊啊......!」安尚樂抱頭悲鳴。 ...... 安商樂掛斷電話后喝光玻璃杯里的水,把一樓的燈都關上便回到房間。他先是定了一個一點的鬧鐘,接著來到皮質小箱子前。 拇指扭著數字鎖的齒輪,零一二七,拇指與食指用力按下兩旁的鎖片,又扭轉了鎖身一圈。安商樂取下那把小巧的銀色鎖頭,兩指彈開皮箱上的搭扣。他自然平靜地打開皮箱,沉綠與紅交織的眼眸被鍍上一層冷光。 許多把漂亮精巧,又鋒銳無比的刀具躺在里面。 刀面映出主人沉靜的面孔。 安商樂從中挑了一把,觀看幾下后刃線貼到他的下臂。安商樂握著它從容地劃下,利刃輕而易舉地破開他的表皮,血珠很快從縫隙里泌出脹大。接著它們柔和地炸裂開,化成細流順著手臂的曲線滾下又匯聚。 很利,并且很好被藏匿。安商樂點頭。 他知道里面不會有鈍刀,安商樂想著那個毫無征兆又闖進腦海的夢。并非是他杞人憂天,他又撿了一把,如法炮制劃出細長的血口。那夢總有一天會成為現實,不,也許現在就已經是了。 額發遮住他的眼睛。 沒有他在身邊的安尚樂,不再喜愛他的安尚樂,厭惡抗拒他的安尚樂。 安商樂微微張開嘴巴,手下卻不見一點停頓,帶著刃邊—— 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