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聞下午真的有事，待了一會就走了。走之前死皮賴臉道“你這一拳有點狠，我鼻子留下后遺癥了。你得負責，別想賴賬。”

    宋郁簡單收拾了房間，困意襲來，昨晚直播播到快三點，他需要補個覺。房間里開著空調，輕微的氣流聲持續的響。閉著眼他翻個身將羽絨被蒙上了腦袋，卷卷的發梢卻露在外面。

    模模糊糊的，所有事情經歷時間的發酵，留下來的只剩朦朧的碎片。夏天，是四年前的夏天。

    高三馬上開始復課，他趁著兩天小長假和蘇文耀去市中心大型商場看比賽。OW（守望先鋒）小型決賽，是京城和他們魔都的五場對決。下午三點開始，他和蘇文耀坐了地鐵去的。

    出了站他額前和后背都滲出了汗，隨手抓了抓頭發。他那會搞的棕色的卷毛，比蘇文耀頭發長些。蘇文耀就笑他是個大泰迪，那頭發看的人就想摸一把，揉一揉。他這頭發做了還沒一星期，被蘇文耀一嘲笑就帶起了鴨舌帽，給了那貨一個白眼。

    他和小蘇繞了大半個圈，進了商場。快三點了，他倆站在一層玻璃扶手向下看。下邊人潮擁擠，歡呼聲此起彼伏，主持人拿了話筒開始熱場，電競迷圍了一圈，外圍站著幾個coser穿著游戲角色的衣服。

    蘇文耀看了眼時間拉著他趕緊入場。

    場景一轉，他們已經看完比賽了，周圍站著幾個職業電競手的迷妹嘈嘈嚷嚷，拿著手機正激烈的討論，他被吵得腦袋發昏。起身欲走，沒想到那群妹子中的一人動作幅度太大，往后一退，拿著手機的手激動的舉了起來。宋郁剛好和她撞上，妹子的胳膊將他腦袋上的帽子碰掉了。

    那頭卷毛便露了出來。他也沒發火，只是低頭去撿帽子。那妹子穿著JK服，看樣子是軟萌的那種類型。察覺到自己撞了人，緊張的轉過身向宋郁道歉。宋郁將近一米八，白T穿在身上干干凈凈的，有點奶狗的樣。他撿了帽子起身，聽到那妹子說”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他冷眼俯視那個黑長直的萌妹，淡淡的說“沒事。”妹子可能也沒想到自己撞到的人顏值在線，瞬間有點不知所措。前邊蘇文耀喊了他一聲，宋郁轉身就走。那妹子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爾后，被剛才的倆三個姐妹圍住拷問，這下三道目光齊齊落在宋郁身上。蘇文耀正好轉過頭看到了這一幕，酸道“行了行了，你小子還是把帽子帶上吧。那啥，臉遮嚴實了。”

    那時候，全聞就站在一層玻璃扶手邊上目睹了一切。他在S市著名的雙一流大學念大四，年后就去美國讀研。全奕懷讓他趁著暑假跟何漾先去美國熟悉熟悉。今天他就是陪何漾逛街來的，買點要用的東西。不，因該說是被硬拉著過來的。何漾在那些奢侈品店‘屢試不爽’。他覺得無聊，出來抽煙。

    看到剛才那男生覺得有趣，想著他應該是電競迷來看比賽。眼神隨著宋郁的背影，視線向前移，看到了星巴克的門牌，接著那倆人走了進去。他有點想法，將煙頭仍在垃圾箱上的滅煙沙里，走了下去。

    全聞上大學沒交過女朋友，他自己知道原因，卻沒跟家里出柜。祖父是比利時籍，到他這輩，長相仍然有點混血的感覺。擁有良好基因，從小到大桃花沒斷過，但是全被何漾給掐了。她向所有對全聞示愛的女生宣誓了主權。他媽喜歡何漾，他自己還沒有出柜就只能拿何漾當個幌子。

    宋郁跟小蘇進了星巴克，點了冰咖啡在喝，手機沒離手。他在看賽事，算著自己放假了能不能趕得上下一場。沒注意到這時店門被推開，進來那人一直看著他。直到那人端著美式冰咖坐到了他身旁。

    “你喜歡REX還是PDE?”全聞這個角度完全能目睹宋郁手機屏幕。宋郁抬眼打量他，眼前的男人眉眼深邃，嘴唇又薄又性感，說話時唇角微翹，是很能招桃花的那種類型。宋郁沒有猶豫“REX。”隨口一答，沒了下文。

    全聞看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好像除了手機沒有能讓他感興趣的事。“REX這場贏了，九月中旬就去美國打聯賽了。你到時候去現場看嗎？”　宋郁放下手機，看著他“沒有時間，我還在上學。”全聞看得出他年紀小，應該十八十九的樣子。

    “沒事。哥哥幫你看，回頭給你帶點周邊。要簽名還是合影你說吧。”全聞故意，說完看宋郁的神情。小孩微微蹙眉，冷言冷語道“我不是那種腦殘粉。”全聞忍不住摸摸他那頭卷毛，眼睛笑得瞇在了一起“嗯。小孩子還是得多讀書。”

    話說完，趁宋郁不注意一把搶走了他的手機。隨即退出賽事界面點開微信，自顧自地道“九月賽場我給你發live哦。加了微信才能發消息不是。”說完他起身，將手機還給宋郁，拎著那杯咖啡滿臉笑意的離開了。

    宋郁覺得這人莫名其妙，是他最討厭的自來熟。心里暗想回去就把頭發搞回來。這時候蘇文耀從洗手間回來了，看到全聞寬肩窄腰那背影，心里罵了句身材真好。嘴上卻說“誰呀？你叔？”一屁股坐下，就開始叨叨個不停。

    那時候陽光刺眼，他和蘇文耀靠著路邊往回走，高大的法國梧桐向前延伸，看不到盡頭。下午的暖風一吹，樹葉一陣抖動。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在宋郁的背上落滿了斑駁的碎影。

    悶熱，他覺得自己快喘不上氣了。

    睜開眼睛，房間里一片昏暗，睡前他把窗簾拉上了。掀開羽絨被，出了臥室喝水。喉結上下滾動，喝的急，順著他嘴角滑落了幾滴。客廳亮堂，晌午陽光正好，窗前一片明亮。落在下巴的那滴水亮晶晶的。

    看了眼手機，下午三點。他直播是五點，還有點時間揮霍。赤腳踩上客廳地毯，躺在了軟榻上　。陽光暖暖的鋪在他身上，他抬臂擋住了眉眼。想到了剛才的夢。

    宋郁那會還稚嫩，冷冷的，生人勿近的樣。全聞硬是擠進了他的世界。照全聞的話來說就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是宋郁自己喜歡他，所以才讓他有機可趁。

    他倆第二次見面是在學校附近的商業街。之前強加微信事件過后，宋郁看了他的朋友圈，只有半個月前發的一張美國知名大學邀請函的圖。自來熟學霸因該比他大四歲，他當時想。

    周六下午他和班上那群男生打球，回的晚。和他們一起的兩個妹子非要去商場四樓買奶茶。他們四個在外邊設計浮夸的座椅上等。他將籃球扔給班長，摘了帽子，抓了抓頭發。

    初秋S市還是熱，下午這會天快暗了，熱浪一陣接一陣。有些男生掀開短T吹風，順便秀一把腹肌。剛打完球大家身上一股汗味。宋郁將帽子丟給蘇文耀，沒明說“我去下那邊，她倆回來了給我打電話。“

    好巧不巧，他轉身往馬路邊走。抬眼就看到前幾天遇到的男人。全聞從那輛黑色的保時捷帕拉梅拉上下來，也看到了宋郁。倆人距離不遠，宋郁也坦蕩，直視他，不過沒說話。全聞喜笑顏開，熱情的向他招手“嘿，小屁孩。這邊。”

    宋郁一聽到這稱呼，嫌惡道“會不會說話？”全聞朝他走來“你在這附近上學？”待他走近才發現宋郁換發型了，之前那頭卷毛沒了。頭發短了些，看他發質挺軟的，露著額頭。額前的發順到腦后，掉下來幾縷，有些亂但是不影響他的顏。全聞突然就想到了何漾看的雜志上的日系男模。偏偏宋郁又多了絲少年氣。

    “在XX附中。”平淡的開口。

    全聞今天穿著藏藍色的POLO衫，是長袖，但他挽著袖子，露著結實的手臂，胸前開著倆個扣子。隨意的沒話說，很養眼。“這么說你還是我學弟。”全聞嘴不停“哎，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回頭給你搞個備注。”

    宋郁停了停腳步，晚風又吹了過來，發絲張揚。全聞在他身側，身高優勢，他能把宋郁整個人框在視線內。那一瞬，他好像從宋郁身上找回了自己失去的東西。晚風，少年，夏夜，海，全聞從沒覺得自己那么文藝過。本能的，大腦給了他這幾個詞。

    “宋郁。”頓了下，少年又說“我知道你的名字，不用強調了。”朋友圈那張offer上就有，他早就看到了。

    “好。”全聞勾起了嘴角“早點回家，哥哥還有事情就不陪你了。”說完上前故意揉了揉宋郁柔軟的發。宋郁依然冷淡“我討厭自來熟。”

    那段時間，全聞偶爾給他發微信倆人再沒見過面。宋郁學習在班上前列，但不是頂尖的學霸。女生覺得他高冷不好相處，但是宋郁長得好看，性格什么的完全可以克服。男生沒那么多心思，干什么都帶著他，尤其是游戲。四五個人開黑，宋郁妥妥的mvp。那些女生最喜歡讓宋郁帶著上分，有宋郁這個又有顏又有技術的大神在，沒在怕的。

    九月中旬，學校的事情越來越多。宋郁被斷了網，他走讀，住在家里，爸媽在學習上管的嚴，電腦不給碰。那會全聞和何漾去了美國，日子過得滋潤，距離聯賽還有一周左右，全聞給他發消息，沒有回應。

    全聞點子多，某天半夜一點給宋郁打了微信視頻。宋郁那晚正睡得熟，手機擱在枕頭旁邊，被提示音吵醒。迷迷糊糊的摸到手機，手指觸到了接聽的鍵，全聞含著笑的聲音冒了出來“宋郁。宋郁。“

    宋郁起身，拿著手機想知道那個傻逼半夜給他打電話。手機剛拿到面前，他一怔。就看到了全聞占滿了整張屏的帥臉。那臉上帶著水汽，五官立體，濃密的睫毛上沾了水珠，濕漉漉的。頭發濕濕的順在腦后，時不時往下滴著水。

    全聞驚喜宋郁接了他的視頻，從泳池游上岸。看著手機里發絲凌亂，眼神迷蒙的小孩，覺得有趣的很“哦，忘了，有時差的。”宋郁一句話沒說，看著全聞的臉懟在屏幕上，嘴一張一合。一股子煩躁涌上來。“你不回微信，我打視頻看…”全聞話還沒說完，叮一聲，被掛斷了。

    后半夜，宋郁死活睡不著。一閉眼，全聞的臉就莫名其妙的冒出來，擾亂他的思緒。‘真是個煩人精’宋郁在心里吐槽，活了十八年沒遇到過這種人。